“可惜什么?”
提起那心中痛事,燕汜水胸中怒气越来越盛,忍不住问道。
“可惜这人临死之前,都差不多嘛,我看你那几个小兄弟,死之前和当年被你们屠杀的东川百姓——眼神应该是——一样的。”
说到最后,正信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
“放肆!”
燕汜水生平最重军旅情谊,那日红潮死界前的扈从都是他的亲信,被莫涤尘师徒三人毙了大半,一直都是他心头大痛,此时被连番侮辱,再难忍耐,抬手便打。
这一掌虽顾及正信性命,但盛怒之下多少失了分寸,就这么挨上有死无生。
掌风及体,凌空停下。
商昭玄一掌将其对了出去,燕汜水退了两步,方才发觉被这臭小子操控了情绪,险些犯了大错,但胸中怒火难以平息,就这么呆在原地,气喘吁吁。
“燕将军,本座有必要提醒将军,这二人就是少了一根汗毛,太师知道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还请燕将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莫要让外人笑话了。”商昭玄收掌道。
“。。。多谢上师提醒。”
燕汜水也回过了神来,恶狠狠地瞪了正信一眼,转身招呼手下泽胄军士道:“出发,护送上师回宫。”
正信二人被丢上马车,一路穿街走巷,直奔皇宫而去。
“信哥,方才那个燕将军,便是当日大营前的统领嘛?”
二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杨执星道。
“嗯,那日这厮带着手下紫金甲的小弟,连同那大营里的兵卒,将我与师傅团团围住,若非师傅舍命救我,恐怕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正信叹了口气道。
“怪不得。。。方才信哥出言恶毒,平日里虽然你也口不择言,但从未说过那样的狠话。”
“星妹,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太恶毒了?”
“信哥。。我只是觉得,能让你说出那种话的人,绝非善类,我。。。我不怪你,你是善良的人。”
“星妹,你说为什么你爹那么恶狠狠的,却能拥有你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儿呢?”
正信看着眼前少女,心中暖暖的。自小除了师傅王徐风,正信便没有过朋友,更没人如此了解体谅自己。众人只知道这是个胆小怕事喜欢逞口舌之能的小道士,却从未有人走入他温柔的内心。
“爹爹他其实。。和信哥是同一种人,我小时候,他也是很温柔的。”
想起童年记忆中杨刑九的样子,杨执星不禁被那些陈年旧事牵动了悲情,想起了娘亲,想起了往日意气风发的爹爹,如今家破人亡,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星妹。。。”
正信未经男女之情,见眼前可人低头落泪,一时间手足无措,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但见她哭得伤心,终究忍耐不住,将其紧紧拥入怀中,柔声道:“星妹莫要伤心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足足行了一个多时辰,车队才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两名兵卒将正信二人押解下车,随队步行。
只见众人已然置身于无咎宫之下,四周森冷肃杀,唯独广场正中立着一颗参天大树,这树显是有些岁月,此时枝叶凋零,新绿少,旧黄多,毫无生气。
“我说燕将军,你们这北府宫殿里为什么留着一颗破树呢?看起来破败不堪,是何道理?”正信道。
“这树乃是我北府国开国皇帝浴血之地,混小子最好管好你的嘴。”燕汜水恶狠狠道。
‘有北府国皇帝死在这棵树下吗?也不知道那皇帝知道自己后代成了屠城暴君,会作何感想。老子高低要烧了它。’
正信仔细观察着眼前那颗大树,心中恶念顿生。
又走了一阵,终于来到了正殿门前,商昭玄屏退了寻常兵卒,亲自押解正信二人直入正殿。
谷梁初已然等候多时,此番亲眼见到了两个药引,眼中一亮。
“禀太师,此去南洛,药引寻回,但偶遇五行水劫,在下轻敌被制,未能将那东川余孽斩杀,也未能将南洛圣女抓回,还请太师重罚!”商昭玄单膝跪地,低头禀道。
“昭玄起来吧。那皇子和圣女不重要,本就是顺手为之,重要的是眼前这两个药引。”
没想到谷梁初竟未降罪,商昭玄连忙谢过,闪身站在了一旁。
“你们两个,可教老夫好找啊。”谷梁初眯着眼道。
“你就是谷梁老头嘛?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老。”正信身入北府,又见了北府暴政的始作俑者,抬头迎着目光朗声道。
“臭小子,见了太师还不跪下!”燕汜水一脚踹在正信膝下,正信应声跪倒在地,复而又要起身,被燕汜水死死压在地上。
“要跪你老子,你自己跪!这老东西又不是我爹,老子才不跪!”见无法抵抗燕汜水的大力,正信一边叫骂,一边腿下一软,索性趴在了地上。
见着少年宁可趴在地上也绝不下跪,谷梁初嘴角微扬起,抬手制止了燕汜水道:“你们几个都退出去吧,老夫和他们两个单独聊聊。”
燕汜水本想借机公报私仇,但见太师发话,也不敢再做为难,众人躬身退出大殿,关上了殿门,只剩下正信二人与谷梁初。
谷梁初望向杨执星道:“这些年,把你关在那洞中,却是辛苦你了。”
“承蒙太师关照,我在那洞里有书看,有衣穿,学文学医,倒也自在。”杨执星嘴上说着,眼神充满怨恨死死盯着谷梁初。
“小子,你的事,老夫都查过了,老夫的儿子,是不是你杀的。”谷梁初看不出喜怒,轻声问道,但那声音却绕梁不止,回声不断。
“老子怎么认得你儿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再问一遍,谷梁辖是你杀的嘛?”声音逐渐冰冷。
“哦哦,你是说那个天天辱骂殴打哥哥的小色鬼嘛?我不光杀了他,还把他丢在了那洞里,本想让他原地腐烂化作泥水,可惜你另一个儿子宅心仁厚,非要给他埋了。”
谷梁初阴沉不言,过了半晌又道:“为何杀我辖儿。又为何蛊惑我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