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当我们彷徨不安时,总会想从别人嘴里套出点话来安抚自己。】
青年垂下眼帘,目光看向别处。“即便是成年野兽,也会死于各种意外,幼兽更甚。”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也只能说明她不堪大用,死不足惜。】
“……随你,”他不想在陌生人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单刀直入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我要的消息呢?”
【等吾消息。】
阳燧履随手扔给青年一块石牌,转身就走,其余的话都没有多说。
看着手里篆刻文字和符箓的玄黑色石牌,青年再度蹙起好看的眉毛。“等消息可以,但我要怎么联系你?”
【和以往联系的方式一样,你懂的,这点吾便不再赘言。至于你要的消息,等吾确定好那地方稳定下来没有,才能真正进去查探。】
阳燧履边说边走,并没有注意到青年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直到‘它’走了老长一段路,青年摩挲着手中冰冷的石牌,极为冷淡的开口。
“根据我之前查到的线索,你是两百多年前,趁着域界椒图的结界被御龙氏强行打破。御龙氏的人被防御困阵绞杀,你趁着出口情况混乱才逃出来的……”
“而千年前设局让你被生擒获者……就是‘遗迹’的叛徒,害得万象塔一度断绝传承的女人。”
“你的昔日挚友,——后来的御龙氏始祖·苏玉清。”
突来的陈年往事让阳燧履停下了脚步,‘它’没有转身,而是微微侧头。漆黑的兜帽下涌出冰冷的气息,混杂的音色冷静而淡漠。
【……难得,你竟能查到这段往事。】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经过当年那些事情后,现在的你,到底站在哪一边?”青年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直视面前的黑衣使者。
阳燧履的立场,始终是他心头放不下的巨石。
他不像父亲、兄长和长姐那样无理由,无立场的相信这个久违的旧时挚友,恩师。
正如‘它’自己所说,时代在变,人也在变,那‘它’的立场呢?
在经历过那些背叛、诬陷,绞杀,到一无所有的被囚禁了千年后。‘它’还能像以前那样,坚定不移的站在封印‘祸龙’的这一边阵营吗?
【呵……真是毫无新意的问题。】
本来还期待这个年轻的后生能问点出彩的问题,结果来来回回、还是老生常谈的烂芝麻事。
阳燧履失望的微微摇头,嗤之以鼻的同时,给予这个怀疑‘它’立场的年轻后生明确的答案。
【别把吾当成那些被背叛一次就觉得天都塌了,恨得黑化立誓,势要所有背叛者付出代价的愤青。吾辈经历过的事,见识过的人、比你喘过的气都要多。】
【如果连这些陈年往事都看不透,执着至今——那今日,吾便不会站在这里。】
“这么说,你并不在意苏玉清的背叛?”青年在得到回答后,仍是不死心的多问了一句。
【在意?呵——傻孩子,只有在意的人才会在意。旧事之所以被称为旧事,便是你再怎么翻,都是旧事,成不了新。】
阳燧履也不恼这孩子会多问这一句,毕竟也有人曾这样问过‘它’,还不止一个。现在的‘它’确实已经不在意,但并非说以前的‘它’就不怨。
在那漫长的囚禁岁月里,‘它’亦想过无数次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可在地宫近乎永恒不变的黑暗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所察觉。多少比‘它’强上数倍的强者无声中悄然陨落,被时间从历史中抹去一切痕迹。
看惯了那样的生死和无边的孤寂,无声的黑暗——足够强制性的让‘它’停下。
在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地方,好好的去回顾自己从诞生,到现在走过的每一步路。在寂静的近乎永恒的囚禁岁月里,‘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时间是一块不朽的打磨石,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在它面前自称永恒。
时间也是一个概念,但这个概念却能将任何事物打磨得不再有棱有角。不论是那些滔天难平的恨意,还是翻江倒海的妒意,都能在时间的磨洗下变得毫无意义。
当‘它’千年之后依旧活着,苏玉清却早已作古,带着无法实现的野望。被时间沉埋,化作一捧腐土,即便‘它’再如何唾弃和咒骂。
死去的人都将那段岁月赋予的恩怨情仇一并带入坟中,化作他人饭后闲聊的谈资。
当你还在执着那那段岁月不放时,带给你仇恨的人却早已离去。管不得你后面的所作所为,那你的满腔怨火,是否真该永远记恨下去?
阳燧履从不都否自己是个记仇的真小人,但也得承认,活得太久……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最初让你最愤愤不平、夜不能寐的恩怨,也足以在时间的淘洗下变得又馊又臭,够让你在提起时早已忘记那段势要报仇雪耻的岁月。
剩下的,就会变成一碗不愿意再提起的隔夜饭,让你想一下都觉得恶心。
恶心的后面就是漫长的释怀期,直到某一天你再想起时。你会觉得:哦,你说哪件事啊,也就那样了,不值一提。
不得不说,那是一种过程,一个漫长的过程。
那段被囚禁漫长的岁月,让‘它’渐渐看透了人心的七情六欲,也不过如此。看透后,这世间已无任何东西能够让‘它’在付出多余的情绪,成就今日的‘它’。
正因‘它’不在意,苏玉清至死都未能如愿。只要‘它’活着,不断向前走、向前看,那些旧事就只能是旧事。被‘它’远远抛在身后,永远成不了心事、新事。
苏玉清败就败在太执着,才会带着执念入土。
“……”青年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燧履却在这个时候回过头问,【你还有别的问题,一并问了吧。】
“据传,‘玄女地宫’就是九处‘亢龙鼎首’之一,此话当真?”
【看来,琅瑄告诉你不少事。】对于此事阳燧履微微摇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说是就是,说不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玄女地宫’的选址在十万大山之中,此地山势琐碎,山不成峰、聚不成型,难以汇成一条生路。选址在此,也只能做‘次’,做不了‘主’。】
“那‘主’在哪?”青年听到这里,急忙探问。
阳燧履抬头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语气沉下来,警告他。【吾知道你想做什么,闯宫这事你老子琅瑄都做不到,你就更别想了,老实呆着。】
“……”被对方这么一通怼,青年面上焦急的神情顿时变成落寞。
他禁了声,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握紧了手里的石牌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