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元邦拱手道:“王上,我军打草,敌已蛇惊。臣请率领‘邦军’全线出击,迎战郑重。“
别元邦与郑重也是老对手了,当初二人分别代表蜀国与巴国,没少在战场上掰手腕子,是一对标准的冤家对头。
此刻,别元邦欲挟新胜而进攻,与郑重一较高下。
俱酒摇了摇头:“郑重所率巴军四万之众,且彼乃困兽,必作拼死一搏,‘邦军’军力,安能敌哉?”
别元邦立即哑了火,他是知兵之人,知道还不到决战的时候。
细标不服:“王上,臣观巴军,如同草人泥像,秀而不实,我军可以一敌十,何惧之有?”
俱酒瞧着这位得意忘形的小个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巴蜀争锋数百年,岂虚然哉?”
别元邦听了,深以为然,但接下来如何行动,还得请示俱酒:“王上,巴军必有报复,臣请王上示下,如何应对。”
俱酒轻描淡写地道:“设伏。”
“于何地设伏?”
“黄花坪!”
“黄花坪?!”别元邦与细标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不错!”
别元邦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听错了,他转过头去,只见细标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拨楞小脑袋,同样一脸怀疑地看着别元邦。
俱酒看着被震到身体发麻的两位,非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命令:“设伏,黄花坪!”
别元邦听清了俱酒的话,大惊失色,“王上三思,用兵不复!用兵不复啊!“
哦,俱酒眉毛一挑,别元邦这老儿居然知道“用兵不复”,可见也是有一定才干的,收降此老也算是物有所值。
俱酒慢悠悠地道:“巴军亦是如此认为!”
“用兵不复”是兵家公认的战时原则,其意思是:不在同一场战役中用相同的兵法,或不对同一个敌人用同样的打法。
原因很简单,如果在同一场战役中使用相同的兵法,被敌人识破的可能性会非常大。如果对同一个敌人用同样的打法,敌人的警惕性会变得非常强,己方的成功概率则会减小。
但俱酒还是要继续冒险,因为目前还不到决战的时刻,必须进一步实施阻击战法,继续迟滞巴军行军步伐,创造决战条件。
别元邦一时哑然,上次纵目王就是用这句话回答的,然而,自己认为不可能的事,居然大获全胜。
今天纵目王又一次用这句话来回答别元邦,别元邦一时胆怯,竟然不知如何接话。
俱酒回头问细标道:“细标,尔部战损如何?”
细标道:“回王上,死十余人,伤数十人。”
俱酒道:“尚可一战否?”
细标刚才的确对黄花坪再次设伏的安排比较吃惊,但是架不住他对纵目王的无上信任和无比崇拜,见纵目王有此一问,这位把小脑袋一昂、小胸脯一挺:
“为王上,血战到底!”
俱酒点头微笑:“八纳壮士,余勇可贾!如此就有劳细标将军,再潜一回臭水沟。”
细标大声吼道:“臣谢王上再赐草鞋军奇功一件!”
俱酒再次大笑,他发现细标这个小个子真是太会说话了,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舒服?!
他转头对别元邦道:“那么就请别将军统筹安排。”言外之意,本王这次可不再跟你一起去蹲臭水沟了。
别元邦强压住心中的震惊,高声应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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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军。
郑重与满熊罴牺牲了岩岳睿,成功地摆脱了纵目王大军,避免了被衔尾追杀的惨剧,迅速向南撤退。
此刻二人缓辔而行,目中尽是焦急之色。
天色将晚,但前锋军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前方敌情如何,今晚在哪里安营扎寨,都需要前锋及时回报,但偏偏一点消息都没有。
突然,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几道黑影,影影绰绰地狂奔而来。
满熊罴纵马上前,挡在郑重的前头,右手唰的一声拔出宝剑,高声叫道:“戒备!”
巴军大队立即停下脚步,弓箭手刷刷刷拈弓搭箭,瞄准前方。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巴军装束的士兵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满熊罴一脸凝重,面色铁青。
前军搜身已毕,将累得走不动道儿的几名巴军带到了郑重的马前。
“上大夫,大事不好,前锋在黄花坪遇袭,全军覆没!”
“主将何在?”
“死了!”
郑重心头一动,眼睛望向满熊罴。
巴军前锋将,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骁将,遇到袭击,虽不能取胜,竟然丧生,可见情况之严重。
满熊罴也是一脸茫然,这种平原地势,纵然遇袭也不应该全军覆没啊。
他冷声问道:“在何地遇袭?”
“黄花坪!”
“嗯?黄花坪一片平野,何至于全军覆没?”
“禀将军,敌军设伏,我军不备,尚未披甲,便为敌所袭。”
满熊罴更奇怪了:“设伏?伏于何地?”
“伏于路侧,臭水沟中。”
满熊罴勃然大怒,挥剑指着军卒大骂:“敌军于我,不过数尺,尔等竟然不知?”
数名军卒吓得在地上不住筛糠。
郑重拦住了满熊罴,继续问道:“敌军为谁?兵力如何?”
“乃是蛮人,人数不详,约有千余之众。”
满熊罴听了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自己派出两千先锋军,居然被一千多人设伏全歼,而且设伏的居然是蛮兵?
要知道,在这个盆地里,巴、蜀两国那是巨无霸般的存在,蛮夷戎狄之辈,哪敢轻易捋巴军的虎须?
郑重思虑再三,说道:“满将军,前方既有敌情,不若我们改道他行。”
满熊罴道:“上大夫多虑了,一者此处官道,行军迅速;再者蛮人侥幸袭击得手,早已逃遁,无甚可惧。”
满熊罴的话是有道理的,哪有偷袭完了不逃跑,还在原地等死的?
出于小心考虑,满熊罴还是派出两百骑兵,前往黄花坪一探究竟,疏通道路。
不一时,骑兵将被劈成两半的前锋军将领的尸体绑在马上,带了回来。
“将军,敌军已遁,满地皆是我军赤裸尸体。”
满熊罴点头道:“这就是了,蛮人缺衣少食,每战必抢掠一空,扒光衣物。”
郑重听了也长舒了一口气,果真是蛮兵所为,倒也无妨。只是前锋军太过大意,大风大浪都闯过了,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满熊罴道:“上大夫,不必改道。不过,属下以为,黄花坪乃大军必经之所,同袍赤身裸体,曝尸荒野,不利军心,有损士气。“
“不若,今夜大军暂时就地安营扎寨,属下派人前往黄花坪评,为同袍收尸掩埋,就地安葬,明日再行。上大夫以为如何?”
郑重郑重地点点头:“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