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岚？”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不管你是否答应，最后的选择权在你。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段经历，也不会忘记你……”
这时候的顾秋意识已经如同忽明忽灭的灯盏，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她是不希望贺千岚到最后是孑然一身，但她更不想强迫他答应。
让他自己选择吧，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
顾秋的话音一落，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缓缓地阖上，意识涣散，如同打翻的烛台，曾绚烂一时，最后却悄无声息的熄灭。
“妻主、妻主？”见顾秋没了声息，无形中似有一只手揪住他的心。
这一刻他意识到什么，他紧紧拥着她，嘴角不禁地抽搐，泪水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流出，最后绝望痛哭。
而夜空上的裂缝随之消失。
几日后，贺千岚穿着白孝衫，失魂落魄的盯着面前的灵柩和牌位。
夜幕降临，点满白烛灵堂内，贺千岚跪在灵柩侧边，眼眸通红，如木偶般将一张张纸钱丢进火盆里。
蓦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此时殷乐瑶身着一袭白色锦袍，瞧着牌位上的名字，淡声开口，“你就这么没了，好生突然。”
旁边贺千岚烧纸钱的手一顿，“你怎么来了？”
“好歹相识一场，如今她突然故去，我理应来吊唁。”
正说着，殷乐瑶走到案桌前，点燃了香，祭拜着顾秋。
贺千岚犹豫一番，遂是站起身，许是跪着的时间长，双腿麻痹，这一起身连站都没站稳，殷乐瑶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待站定贺千岚立马就拂开她的手，旋即又抬头，深深的望向殷乐瑶。
瞧着贺千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殷乐瑶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看着她，总不能是她的脸上有什么吧？
“母皇赐下的婚事，如今还作数么？”他突然问。
“你，什么意思？”
殷乐瑶狐疑的看向他。
他沉着脸，又问一遍：“作数吗？”
沉默半晌，殷乐瑶迟疑地回答：“你若想，便还作数。”
“好，我答应了。”
他盯着顾秋的灵位说。
“你说什么？”
原本殷乐瑶还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又出声：“这是她最后让我做的事情。”
既然这是她最后想要看到的，那他就答应。
又是一场大婚，贺千岚着一袭红袍，韶光流转，一张面如冠玉的俊颜上却没有半分笑容。
“千岚。”
大殿上，殷乐瑶朝他伸手，狭长的凤眸盛满了笑意。
贺千岚走去，遂是握住她的手。
日暮黄昏，天色将黑未黑，万物陷入朦胧之中。
贺千岚和殷乐瑶一起上了皇都的城楼，在这里能看到皇都最美的夜景。
“宫宴尚未结束，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殷乐瑶眉眼含笑道，今日是她最开心得一天，没了顾秋，属于她的人果然会回到她的身边来。
贺千岚看着远在天边的弯月，心下暗道：因为这里是结束一切的终点。
“这里的风景好，站在此处就能俯视整个繁华的皇都。”
他说。
“你若喜欢，我可以每天都陪你看。”
“如果她在，就好了。”
眺望着远方的贺千岚忽地悠悠开口。
这话一出使得殷乐瑶的瞳孔猛地缩小，他竟然还惦记着她。
“顾秋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想知道，顾秋在他心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般执着的喜欢？
“她……”
想起顾秋的脸，贺千岚冷淡的杏眸泛起一丝温柔，“她从小体弱，没有习得厉害的武功傍身，没有高贵的家世，也没有出众的外貌。”
“除了我们刚成亲那会儿，其他的时候她对我都很好，在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时候收留我，将我视作亲人。”
“她对我而言，不仅是恩人，亦是我在萌生情愫之时的心悦之人。”他转过身注视着殷乐瑶，“她在我心里不是个完美的人，但却是我最最喜爱之人。”
“那你为什么要和……”
要问的话还未说完，就遭到贺千岚的径直打断，连目光都陡然一冷，“我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希望我答应，是她希望这个故事能有一个结局。”
“你！”
殷乐瑶蹙眉，他这话里的“故事”指的是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亲已成，她想要的，我已经做到，至于其他的，就到此为止吧！”
言罢，贺千岚直接摘下发冠上的簪子，用尖端扎进自己的颈脖，再度拔出簪子时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美的冷笑。
殷乐瑶愕然怔愣，瞪圆着凤眸看着他整个身子往后城墙边缘仰去。
“贺千岚！”
待她想要去抓住他的时候，人已经直直的坠下城楼，鲜红的血迹染红土地，而他至死手里依旧紧握着一支栀子花的簪子。
这是她唯一送给他的正夫凭证。
殷乐瑶紧咬着贝齿，凤眸赤红，他方才明明距离自己那般近，可在他用簪子自杀时，却又觉得那么的远。
他为何宁愿自己死？
难道这一切都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