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状说完拉着刘丰便往回走,不多时来到一处拐角,只见墙下面一个老者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坐在地上,那男孩面色枯黄,四肢纤细,肚子鼓鼓着好像一个大西瓜,不时发出啜泣声。
二人面前还放着一块包袱皮,上面有几本医书,装着银针的布袋,一只两尺来高的白瓷俑。
仔细看,那瓷俑表面密密麻麻的画着无数条细线,还标注着蝇头小字,似乎是浑身穴位名称。
老者一看方壮过来,急声说道:
“小哥想好了要买?
事先言明,这些东西都是老朽的不传之物,若非孙儿恶疾难除,急需仙药救命,老朽死活也不肯拿出来的”。
方壮点点头,朝刘丰一努嘴:
“老丈先看看我这位朋友,他生来右眼青盲,也曾经服用过两种丹药,可惜始终没有什么效果。
刚才我看那书上记载了一门金针拨障的手艺,只要你治好了我朋友的眼疾,这些东西我就买了”。
刘丰一愣,他这青盲症生下来就有,在家那会就没少四处求医,可惜都是无用功。等来坊市之后,也打听了两种明目去病的灵水,结果花了七八块灵石进去,好不容易调配出来,擦拭完依旧没有起色。谁想到方壮这厮还惦记这。
老者听完,将孙儿轻轻放在地上,让刘丰蹲下,先凑近了拨开他右眼观察,然后捉着手腕开始给他号脉,片刻之后狐疑道:
“这位小哥脉象平滑,肝火微升,似有日渐之患时时难去,然而跟双目却没有什么关系……老夫又看他眼中翳云混白,似青盲而角质温润,又不像青盲之症,怪哉怪哉”。
刘丰和方壮狐疑的对望了一下,常言道医者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这老者却只用了望、切之法便生出些许说辞。
别人不知,二人心里可跟明镜似得,所谓肝火微升,日渐之患,多半和每日与矿石打交道有关。
所以他们每日上工前,上面都要发一碗养肺汤,只要干这活,症状就没法清除。
“老头,这么说你治不了啦”?
方壮嘿嘿一笑,拉着刘丰就要走。
老者还在那沉吟着,见二人动作,面色焦急的一把拉住方壮裤脚,颤声道: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小哥莫走”。
方壮朝刘丰嘿嘿一笑,重新拉着他蹲下,只见那老者好像下了莫大决心,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小截竹筒,然后打开盖子手指并拢往外一倒,随着哗啦啦,水落在地上,老者的掌中出现了一枚小指盖大小,软趴趴的圆形鳞片。
老者望着那枚泡在水中的鳞片不舍道:
“不瞒两位小哥,老朽祖上原本是白浪河上的一介打鱼人,百年前自河中打上来一条七尺多长的大鳙鱼,他老人家本想明日进城卖个好价钱,就将那大鳙鱼养在缸里。
说来也奇怪,当晚他梦见一个鱼冠银衣的公子来求情,自称是缸中的大鳙鱼,已在白浪河里生活了二百多年,不日便要逆流归海谋求化龙之术,不想一朝劫起落在人手。
又说愿意用本命鳞片加一处宝藏赎命,只求明日能把它重新放回河中。
祖上第二天起来将信将疑,按照梦中所说的地址,果然挖出几本医书和一笔银子,等回到家中,那条大鳙鱼早消失的无影无踪,缸里只剩下了这一枚鳞片”。
方壮听的直咧嘴:
“老头,你讲故事能救活孙子,何必还来这里卖惨?”
说完一把抢过鳞片,又摸又看的也没发现什么稀奇之处,翻手递给刘丰,刘丰只觉得入手如无物,左右也没个亮点,悄悄用灵力试探,依旧没反应。
“小哥不妨把鳞片覆于青盲之上,老朽曾看过一本古书,里面秘方有言:眼疾者可寻百年鱼鳞一枚,着水泡出异味,盖于患处,久能自明”。
“真的假的”?
方壮在一边嗤笑,明显不信,毕竟他也在坊市里混了四五年,各种骗术见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几十次,心里油滑得紧。
刘丰觉得既然对方说有用,他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没啥损失。
想到这,就从老者手里拿过竹筒,用水将鱼鳞冲洗一遍,然后翻开右眼将鱼鳞贴了上去。
真别说,那鱼鳞一贴住眼球,顿觉眼中清清凉凉,平时的干涩热痒等症状立刻得到了缓解。
“有点效果”。
方壮听完围着他转了几圈,反复确定后,从他手里借了一块灵石,蹲下来开始跟老者议价。
感情老者要一枚清热去毒的丹药,据他所知,内环坊市随便一家店铺都有出售,属于比较普通的解毒丹,价格在两三块灵石之间。
既然灵石已经借出去了,自己也得了好处,懒得再等方壮,他打声招呼就独自往回走。
但刘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刹那,原本还在苦苦哀求的老者突然诡异的一笑,一把抓住方壮手腕:
“小哥牙尖嘴利,却不知运道几何”?
“你!”
方壮刚要挣脱,突然觉得浑身灵力被一只大手狠狠摁回丹田,接着一阵阵眩晕感扑面而来。
而那个刚才被放在一边的小儿,这会突然双目潮红,张嘴突出一枚枣核大小,外面缠裹着密密麻麻血丝的妖异丹丸,一下射入其脑中。
老者也在此时抬手一掌印在方壮脑门上,接连掐出几道手诀,轻轻一拍,方壮立刻变得呆傻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受用那枚鳞片,看来你我还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
“哼!希望道友所言不虚,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那小儿突然老气横秋的站起身来,望着刘丰远去的方向一脸狂热道。
“一定!一定”!
老者似乎很畏惧小儿的样子,连忙拱手作揖,生怕惹恼了对方。
……
再度来到光罩近前,刘丰抬脚一踏,一个气泡自动形成将其身体裹住,等他整个人走进修士街道,包裹在身上的气泡又剥离开来,重新融入到光罩当中。
作为一个小型坊市,这里只有一道简易的锁灵阵,附加了灵压功能,好将修者分辨出来,从而避免被外面凡人打扰。
而赤阳坊市的灵脉也以此法阵为分水岭,法阵之内的灵气浓度要比外面高出一倍,修者在此居住修行,往往能事倍功半。
相对的,房租要以灵石来交割,动辄一个月一块灵石起,这种消费,他这样的底层散修可吃不消。
而他居住的精舍,每个月才二两银子,平时吃喝也能用银两来结算,以目前的修为来看,炼气三层之前,住在外面,灵气勉强够用。
等进了光幕之后,刘丰赶紧靠着街边,低着头小步快走起来,因为修者之间的规矩和凡人不同,在外面碰见再凶恶的人,瞪几眼,骂两声,生出麻烦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也许就会被人理解为恶意,碰见心胸狭隘之辈,一道神识一句话就能让人受伤。
你可别指望坊市里的执法队会替谁出头,那些家伙吃软怕硬,运气不好反而还要讹点好处,完全是得不偿失。
记得刚来那会,某天在街上看见一个女修士生的花容月貌,不觉多看了几眼,那女修倒没说什么,跟在她身边的少年只冷哼一声,他便觉得脑袋生疼,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渐渐好转。
后来听别人说,那是被神识所伤,对方显然只想惩罚一下,没下狠手,否则再多出几分力道,能让人当场昏死过去。
打那之后刘丰就长了记性,再不敢四处乱走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