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觉得她们师徒之间相处的方式有些不对劲。
正常来讲，应该是师徒各自修炼，徒弟在修炼上有不解的问题，或者在生活，为人处世中有不理解，难以解决的问题，会来求助师父。
甚至是人际关系的交往，有的时候也会来麻烦师父。
但是自己这个……
蒙瞥了李铭途一眼。
从拜入她门下开始，李铭途非但一个问题都没有，甚至总是给她这个师父带吃的……
莫名的感觉，她们师徒两个之间的关系似乎反过来了。
遇到这种问题，蒙一般都选择向自己的人际关系老师求助。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过。
【蒙：求助。
樊易天：？
蒙：我突然发现我和徒弟的相处模式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樊易天：麻烦您认清楚，您和人类在性格上有最基本的区别，不要老是去和别人比ok？
樊易天：而且蒙大仙，人活自己的，不用老是跟别人去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
蒙：我就是感觉……好像我是徒弟一样。
樊易天：那就主动点，多照顾照顾他咯，而且我感觉你那个徒弟……
蒙：？
蒙：我徒弟怎么了？
樊易天：不是……就是觉得，他挺自立自强的，你能起到的作用其实不大。
蒙：那怎么办？
樊易天：在生活方面多关心关心……之类的，你问我我也说不上来，因为我不叫蒙，我徒弟也不叫李铭途。
蒙：……
樊易天：比如他的修为进展如何，最近怎么样？食堂的菜好不好吃之类的？
蒙：他的修为我一感知就能知道啊？
樊易天：您多问一嘴又不会死（微笑）
樊易天：感情这东西是需要沟通的，是需要言语的，人类不具备读心术这个特异功能（笑）
蒙：好吧。
樊易天：知道人类没有读心术你还挺失落的？
蒙：只是觉得沟通很麻烦。
樊易天：真的不会死
（引用：樊易天：您多问一嘴又不会死‘微笑’）
蒙：……好吧，我看着办。】
放下手机，蒙叹了口气。
沟通……该从哪里开始沟通？该怎么沟通？
她站起身。
李铭途睁开了眼睛，看向蒙：“师父要出去吗？”
“没，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蒙走到李铭途面前，蹲下身子。
李铭途坐在地上，和蹲下来的蒙差不多高。
终于能平视了。
李铭途有些感慨。
“最近修炼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明白？”
蒙按照樊易天教的问题方法一字一句的问道。
“嗯……没有，我的修炼还算顺利，前些日子您出去的时候我突破到灭煞境了。”
“……”
蒙愣了一下。
他直接把自己现在的修为说出来了，自己该怎么问他现在是什么境界？那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师父有点傻吗？
轻咳两声，蒙又问道：“真没什么问题？”
师父很希望他有问题？
李铭途眨了眨眼，感觉自己似乎领悟了一些蒙的意思，说道：“要说问题……也确实有一点。”
“请告诉我。”
蒙立刻掀开了自己的伪装，靠近了些。
李铭途低低的笑了一声：“最近心中总是有杂念，让徒儿静不下心来。”
“杂念？”
蒙有些疑惑：“什么杂念？”
她理解不了为什么人类心里会有杂念。
她就从来没有杂念。
“呃……什么杂念……”
李铭途嗫嚅着说不明白，如同信口胡说在被逼问时找不到借口的孩子。
“快说啊，什么杂念？”
“大概就是，过去吧。”
李铭途呢喃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这样说道。
“过去？”
蒙挑了挑眉。
听周围人说，人类是很容易被困在过去的生物。
“师父，您真的一点都不认识我吗？”
“啊？说什么呢？”
蒙拍了拍李铭途的脑袋，似乎想看看他的脑袋到底有没有缺少了某个零件：“你是我徒弟啊？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
“不，我不是说现在。”
李铭途指着自己，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从我进入修炼者协会的那一天开始，您从未对我有过熟悉感吗？”
他注视着自己这个冷冰冰的师父。
从进入修炼者协会第一天开始，不，从没有进入修炼者协会的时候，他修炼的目标就只有这么一个。
在少年的注视下，蒙显然有些不自在，她皱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抱歉……我们两个以前见过吗？在战场上？”
李铭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突然没了倾诉的欲望。
就好像，自己憋了很久的话，一下子没了突破口。
他不想现在就说出来。
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感情的，蒙如果说有印象，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心中所想吐露个干净。
蒙则是在思索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李铭途。
她来蓝星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充斥着战争了。
要说在战争里，蒙救下的平民或者战友，不说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要想让记忆力本就不好的她从当时那张被污泥的血液铺满的脸上辨认出李铭途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不，强蒙所难。
“没事了师父，就是突然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有些感慨罢了。”
李铭途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轻轻将手掌覆盖在蒙放在他头顶的手上：“我现在还有师父呢，不是吗？”
这话倒确实是这么个理。
但是蒙听着有点不太对劲。
而且李铭途眼中那一抹隐藏极深的难过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倒也没把手抽出来，反而用力的揉了揉。
以前见别人师徒之间，师父也总是会揉徒弟的头发。
“修炼的时候要专心，不要有杂念，不要想别的事情。”
“知道了师父。”
李铭途笑了笑：“比起这个……师父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问我这些问题？”
“呃……”
蒙愣了一下：“就是突然觉得，别的师父应该都是很关心徒弟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和徒弟相处，所以一直没对你表示出什么关心……”
“不必的，师父。”
蒙愣了一下。
李铭途握了握头顶的那只柔嫩的小手：“您不用和别人去比，做自己就好了。”
“我知道您在关心我，不需要费力的用言语去表达。”
李铭途笑着，声音柔和。
他知道蒙是个冷清的性子，天性如此，很难用言语来表达对他的关心——甚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关心别人。
“做自己就好了。”
李铭途笑了笑：“我的师父是最好的师父。”
蒙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
看着少年澄澈的眸子，蒙似乎感觉胸膛一震。
这是什么感觉？自己应该没有心脏来着……
“嗯……继续修炼吧。”
蒙猛地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我有点事情要找白淼谈谈，你先修炼，饿了就出去吃点东西。”
“嗯。”
李铭途点点头，看着蒙走了出去。
看着蒙的身影消失在修炼室外，李铭途柔和一笑，闭上了眼睛。
……
什么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蒙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不应该有人类身体器官的反应。
这不正常。
蒙皱了皱眉。
她没有对于害羞的概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或者修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拿起简约风格的手机，再一次打开自己与自己“授业恩师”的聊天界面。
【蒙：。
樊易天：……
樊易天：你这一天找我的次数有点太过于频繁了。
蒙：抱歉……打扰到你了吗？但是综合来讲，我今天只找了你两次。
樊易天：打扰倒是没有，我只是好奇，似乎收了这个徒弟之后你的问题比以前多了不少。
蒙：我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樊易天：？
樊易天：什么问题？
蒙：浑身发热，胸口更是。
樊易天：你他妈吃春……
“樊易天”撤回了一条信息
樊易天：突然想起来你也是个女人啊。
蒙：？
蒙：你是第一天知道我的性别吗？
樊易天：不，不是，是我一直忽略了这件事情。
蒙：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樊易天：没什么，你说发热……发生什么了吗？
蒙：和徒弟交流了一下。
樊易天：？
樊易天：为什么这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就能让我感觉那么意外呢？
蒙：也许是因为你见识的还不够。
樊易天：6
樊易天：你和你徒弟交流什么了？
蒙：就是聊一聊，不是你跟我说的吗？让我和他聊一聊，改善一下关系。
樊易天：那为什么会觉得浑身发热？（我不理解）
蒙：需要我具体给你描述一下吗？我现在大概的情况？
樊易天：倒是也不用这么详细……
樊易天：以后这种问题你不如去问问白淼。
蒙：总感觉和她不好开口……
樊易天：？
樊易天：为什么，你们两个不是朋友吗？
蒙：是啊，但是还是不好开口。
樊易天：对闺蜜不好开口，对我个大男人好开口是吧？
蒙：……
蒙：突然想起你也是个男人啊。
樊易天：很好，蒙，你嘴皮子本事见长。
蒙：人总是在不断学习的嘛
樊易天：这他妈是你的墓志铭？
蒙：你看，和你说话没有跟男人聊天的那种感觉。
樊易天：梦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樊易天：（爬）】
屏幕上，小女孩满脸愤恨的指着她说爬。
蒙眉开眼笑，抬手将表情包保存下来，手指又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
和樊易天相处就好像他们人类所说的兄弟之间的相处模式。
他很少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是和他说完话之后会轻松不少。
【蒙：也许是因为……你是我来人类世界后的……算是第一个朋友？
蒙：（爬）
蒙：我最近发现这是个骂人的词。
樊易天：你成长的还不够全面。
蒙：？
樊易天：我十句话要骂你八句，你却只能发现这么一个表情包。
蒙：你为什么要骂我？
樊易天：……你说为什么？
蒙：（爬）】
发完这么一个表情包之后，蒙立马退出微信。
总算有一天，他们两个的聊天也能以她骂樊易天为结尾了。
自己果然是成长了。
蒙自觉如此。
但是和樊易天聊天的时候，身体没有刚才和李铭途近距离说话的那种反应。
这又是为什么？
蒙不理解。
她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也许某些事情还是需要和白淼聊聊。
……
“你是认真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吗？”
白淼无奈的将视线从面前的餐盘转移到对面的蒙身上：“这我怎么回答你？”
还不告诉她她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又要问她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白淼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蒙，你多大了？”
蒙：……
按照人类的时间称谓来算，她今年应该正好满三万两千岁。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间出生的。
但是蒙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回答。
她眨了眨眼：“干嘛问这个？”
“我以为你是个小孩欸。”
白淼轻笑一声：“你以前的那些日子在蓝星上都是怎么过的？”
蒙：……
和你们的人打仗，然后跟以前的自己人打仗。
虽然蒙就参与了那么一次，连一个人都还没杀，就被樊易天摁在树上一顿暴揍。
想想有些丢脸。
“……就是那么活着的。”
“男女之间那些事情，你最少也该懂一些吧？”
白淼晃了晃手中的勺子，端起碗来喝汤。
也不知道她到底拿那个勺子做什么。
“繁衍。”
蒙认真的一句话差点让白淼把汤全喷出来。
“6。”
这丫头为什么别的什么都不懂，到这个问题上却一点都不害羞啊？
不过白淼也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对于这些问题一点都不避讳。
当然，蒙过去三万两千年的接受的三观“教育”，男女之间在一起就是繁衍。
等等……那关她和李铭途什么事？
繁衍……
蒙只感觉那股子热意又涌上来了。
“就是这种感觉！”
蒙毫不犹豫地对着白淼控诉似的说道，似乎在不满自己身体擅自做出的反应。
她只看到了白淼呆愣的模样。
“白淼？”
“可爱炸了。”
白淼看着蒙的脸，舔了舔嘴唇。
清冷的面颊上泛着红晕，连带着那银色的眸子都微弱的颤抖着。
“你怎么了？”
蒙有些不自在，伸手在白淼面前晃了晃。
“啊？啊！没事没事……欣赏你来着。”
“……”
蒙无奈了，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蒙皱了皱眉：“你有在认真听我说吗？”
“听我说，蒙。”
白淼抬手覆盖在蒙的肩膀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你害羞了？”
白淼前面太过卡顿，后面的话说的又太顺，蒙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一秒，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困惑。
“不可能。”
她摇了摇头。
胡扯！
她活了三万两千年，压根就不知道害羞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