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不管心里多少吐槽,面上不敢露出半分,他能跟着周哥随身保护,就是嘴巴严,话不多。
一起去吃了早饭,给陈玉兰和沈渊带了两份儿,还加了茶叶蛋,他们都需要补充营养。
陈玉兰气色还好,昨晚休息的不错,沈渊以为林清诗的止疼药,倒也没那么疼,晚上也睡得不错。
“林妹子,周同志,你们来了啊,怎么还带早饭了?
多浪费钱啊,我已经打听了, 医院里有租蜂窝煤炉子的,还能租锅碗瓢盆,我待会儿租一个,咱们自己做饭吃,不省钱吗?”
周燃还没说话,林清诗点点头:“陈婶子说的对,自己做确实省钱,待会儿我买点儿粮食,油盐酱醋, 咱就自己做。
现在不是没准备,先吃吧。”
“好,小渊,你先吃。”
“一起吃吧,腿残废了又不是手残废了,多吃点儿,身体好了恢复的也好。”
沈渊露出一抹笑容:“你说的对,我自己来,娘,你不用把我当废人的。”
陈玉兰心中一酸:“好,娘知道了,吃吧,待会儿医生来,能早点儿做手术就好了。”
周燃去找医生问问情况,林清诗就帮着收拾屋子,看看缺什么待会儿去买。
陈婶子节省习惯了,肯定舍不得吃喝,需要用的林清诗帮她添置齐全了,毕竟要住很长时间呢。
跟秦川交代一声,林清诗出去买东西,医院离着供销社一站地的路程,坐公交来回很方便。
刚走出大门,遇到一个穿着打补丁军装的老爷子,花白的头发,满脸风霜。
林清诗没在意,经过老爷子的时候,他突然摔倒了,林清诗下意识给扶起来:“老爷子,您没事儿吧?来看病的吗?家里人每天跟着?”
老爷子凄凄惨惨,道:“都是不孝子啊,人老了都嫌我麻烦,我这心口疼,腿也疼啊,哪儿都疼呢,姑娘,我看你面善,你帮我挂个号,看看医生行吗?”
哆嗦着拿出一个手帕,只要三块多钱,都是零零散散的毛票, 林清诗叹息道:“行是行,只是你还得找家里人来,我这还有事儿呢。
要是没家里人,就找单位的工会,他们出面帮你解决啊。”
这年头也有好处,都有组织,城里人安排工作,一辈子就在厂子里,子女也都是一样的生活。
村子里有公社,大队部,不能真的饿死人了。
老爷子任性道:“我没来去找,丢人啊。”
林清诗脸一沉:“那您还是疼的轻了,命重要脸重要?跟我走吧。”
“去哪儿啊?”
老爷子一头雾水,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走了没多大会儿,看到了派出所的牌子,林清诗把人送进来:“这位老人家里人联系不到,看病没钱,你们帮着解决一下,我还忙着呢。”
“啊,他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遇到了帮一下,交给你们了。”
林清诗把人摁在椅子上,冷漠转身,不看老爷子眼巴巴的,满是信任的眼神,像是迷路的大狗一样。
林清诗心硬如铁,陌生得可怜人见的太多了,心软活不到现在。
她一走,一个干练的青年走进来,给公安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们老领导,事出有因,不方便跟你们解释。”
公安一看他的证件,肃然起敬:“周老好。”
周老爷子唉声叹气:“这丫头心真狠啊,就撇下我老人家不管了吗?”
警卫员徐向前道:“不是给你送派出所了吗?您想让人家怎么办?接回家当亲爷爷孝顺的吗?”
您可真敢想,谁闲的没事儿,捡个老头子回家伺候?
周老爷子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心狠点儿也好,不会被人骗。”
得,怎么说都是他有理,徐向前闭嘴了。
周老爷子第一次出马,失败了。
……
林清诗没有把这个小意外放在心上,去供销社买了搪瓷盆, 毛巾,牙膏牙刷等东西。
又去副食店买了些粮食,大多是小米和玉米糁,这两样便宜又好吃些,陈玉兰也容易接受。
油盐酱醋也买了些, 看到有排骨,买了一斤,炖汤给沈渊喝。
满当当的两个大网兜,吃的用的都齐全了。
陈玉兰很感激:“多少钱啊?”
林清诗报了一个数,只要一半儿的钱,票没有要,收了她的钱,不然陈婶子不安心。
朋友之间的关系也是相互的,一直付出也不行,一直占便宜形成习惯,这朋友也做到头了。
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这个。
周燃回来,带回来好消息:“下午会诊,吴院长亲自做手术,你们准备一下。”
“真的太好了,我儿子有救了啊。”
陈玉兰激动的又擦擦眼泪,对周燃感激不尽。
沈渊也露出一抹希望,能保住腿就好,哪怕瘸着腿,也比缺一条腿要好。
在部队医院,医生就让他截肢的,他不肯,强烈要求回家,心里有个执念,不想让林清诗看到自己残废的样子。
或许将来无法改变这个结果,能迟一些也好,或许会有奇迹呢?
他很庆幸自己的坚持,心底也感觉自己有点儿卑鄙了, 利用的是林清诗的关系,或许骨子里, 他就不是个好人吧?
下午两点,沈渊被推到手术室里,林清诗他们陪着陈玉兰等,这一等就到了深夜十二点,手术室终于有动静了。
医生们都累的扶着腰,这么高难度的手术真不是一个医生能做下来的,幸好结果是好的。
“手术比较成功,先观察一段时间,根据恢复的情况再来二次修复手术。
家属先回去吧,患者要在重点病房观察两天,转到普通病房你们再照顾。”
“辛苦你们了,太感谢了。”
周燃送走了医生们,林清诗扶着脚软的陈玉兰回了病房,“休息吧,等沈渊回来,还得你照顾呢。
要不是把沈阔也弄来帮你,你一个人太累了,有人搭把手也好,他也是大孩子了,你要相信他能帮你分担。”
陈玉兰道:“我能行的,小阔还是孩子,这么远的路,丢了怎么办?”
林清诗道:“不会,我拍电报,找人送他来,陈婶子,你听我的吧,伺候病人比你想的更辛苦,比种地都累,主要是熬人,一天没有休息的时候,会把人累垮的。
陈婶子,你哪儿都好,就是太要强了, 沈渊也是小阔的哥哥,他肯定愿意来帮忙。”
“这合适吗?”
“我和周燃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帮你啊。”
陈玉兰有些动摇,“那好吧,让小阔来帮忙。”
沈阔也十三岁了, 村里十六七岁都会说亲事,不能把他当孩子惯着了。
林清诗去发电报,让李援朝开了介绍信,找武玉川买票,陈小虎送他过来,然后他们会先回村子里。
她不能离开村子太久了,这个时代控制人的行动自由,介绍信到期不回去,在外面也是寸步难行,能抓你去坐牢,调查清楚了,把人送回去。
林清诗又在医院碰到了老爷子几次,老爷子身边陪着一个青年,不苟言笑,一张脸冷的很,说是孙子,林清诗看着不太像呢。
不过也没多说,点点头就走了, 又不是自己什么人。
周老爷子心塞,这丫头防备心不是一般的重啊,一点儿不热情,看不出老头子想跟你聊聊的吗?
警卫员徐向前心里吐槽,老爷子越来越没谱儿了,人家小姑娘,跟你个老头子有啥好聊的?
林清诗他们的病房在最顶层,相对比较安静,林清诗回招待所的时候,碰到一个中年妇女,眉眼温柔,五官精致,很有气质很漂亮的阿姨。
只是她神色呆滞,唇色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恍恍惚惚的撞了林清诗一下,都没有感觉似的,继续往楼上走。
林清诗觉得她很奇怪,还有一点儿眼熟,也没多想,继续走,突然愣一下,上楼不就是天台了吗?
哎呦,这女的不会要自杀吧?
医院可不缺这种事儿,有的病人救治无望,没有希望就会做傻事儿了。
“哎呦,我去,真是什么事儿都能遇到。”
林清诗追了上去,碰上了也不能不管,果然,看到女人坐在天台外面,晃着腿儿,风吹着她的身体,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随时都会跳下去呢。
林清诗也不敢喊,这可怎么办啊?
想了想坐在她身边, 和她打招呼:“大姐,你撞了我都没道歉呢,你忘了吗?”
“啊,我撞到你了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啊,你这孩子,怎么坐在这儿?多危险啊,快回去吧。”
“大姐,你都不觉得危险,我也觉得挺好啊,多好玩儿啊。”
女人无语了,这孩子缺心眼儿吗?
“哎,大姐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好孩子,不用劝我了,我真的撑不住了,你让我解脱了吧?”
林清诗问道:“那我能知道你因为什么事儿撑不下去了吗?绝症? 还是因为别的?”
“不是绝症,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想我的孩子,她要是还活着,跟你差不多大,也是个女儿。
我一闭上眼,就看到她在哭呢,在怪我没有照顾好她,我这心就跟在油锅里炸着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