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文有些头疼,这种事处理起来费力伤神。要不是县委书记张书堂打电话交办,说什么都不往这泥潭里跳。接到任务后,他专门打听了下,了解到乔岩和张书堂交情不一般,硬着头皮也得干。道:“乔书记,您也在基层待过,应该知道村民的脾性。你要给他钱没说的,要是从他口袋里掏钱,比登天还难,何况是这种事。我再谈谈吧,不过希望不大,您心里有个准备。”
何俊文起身要离开,乔岩叫住道:“何书记,不急,咱俩先聊聊。家河,重新给何书记沏杯茶。”
沈家河麻利地沏好茶端到跟前,乔岩将其叫到跟前在耳边嘀咕了几句,等出去后转向何俊文切换成地方方言道:“何书记,金安县和临江县紧挨着,两个县就好比亲戚,出了这种事,我能不考虑自家人吗,从情理下也应该偏袒。但是,到了那个山头,唱那个山头的歌,省领导非常重视这起事故,我能掉链子嘛。”
何俊文叹了口气道:“您说得对,但……我尽力吧。”
乔岩若有所思问道:“马东辉的儿子大学刚毕业?”
“去年毕业的,在家待着准备考研了。”
乔岩眼珠子一转道:“待会儿你问问他,有没有心思到海丰集团工作,如果愿意,我给他办。放心,不会让他去工作面,到行政上办公。如果不愿意,就想继续读研,没问题,读研费用我让海丰集团承担,要是考取南江大学,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还有他女儿,将来大学毕业了来找我,我想办法给她解决工作。”
听到此,何俊文深思半天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还能谈。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谈,应该差不多。”
何俊文要走,乔岩起身拉住凑到耳边道:“何书记,让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又连夜干工作,实在不好意思。我安排人往后备箱放了些东西,不是给你,给大伙分分,都辛苦了。”
何俊文没想到乔岩如此会来事,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道:“哎呀,乔书记,太客气了,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张书记亲自安排的,我肯定全力以赴……”
乔岩太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了,但他作为纪检干部,不能知纪违纪。想要笼络人心,办成办好,这些小恩小惠最打动人心。道:“这是海丰集团的一点心意,就别客气了,不说你,也得顾及下面人的感受吧。”
话已至此,何俊文坦然接受,点点头道:“那就谢谢乔书记了,我尽力,一定尽力。”
何俊文出去后,海丰集团已经派来了人。倒也干脆利落,直接提着两手提袋钱,就等着协议一签放款。
这时,李鸣打来了电话,有些底虚道:“乔书记,殡仪馆和火葬场那边已经对接好了,真烧吗?”
乔岩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道:“烧,出了事我担着。”
李鸣很佩服乔岩的胆识和魄力,要是其他领导都像他这般有担当,不至于拖到现在。可毕竟太年轻,又是新来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真要惹出事情来,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飘飘过去的。
但乔岩所说不无道理,如果不紧急处理,将来再扛着尸体要挟他们,无休无止,不知何时能结束。事情太大,他有些不放心,挂了电话又打给区委副书记王学琛。
王学琛听闻大吃一惊,没想到乔岩胆子如此大,果然还是太年轻。他仔细琢磨了会儿道:“乔书记是善后处置组组长,既然这么安排,就按他说的办就行,我没意见。”
李鸣心里没底,道:“王书记,您觉得这事靠谱吗?”
“有什么不靠谱的,说不定是陆书记的意思呢。”
见问不出什么话,李鸣只好作罢,道:“哦,那好吧。王书记,您这时候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王学琛拖长语调道:“小鸣啊,都是自家人自家事,能不管吗,问题是我现在也插不上手啊。省里直接接管了,县里又没安排我具体任务,新来的陆书记和赵区长自有安排。”
区里的政治格局来了次大洗牌,王学琛心里明显有气,李鸣不再说什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又一番慎重思考后,决定听从乔岩的意见。
王学琛则拿着手机望着漆黑的窗外,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年轻就是好啊……”
这边有人谈着,乔岩又来到王晓伟父母居住的宾馆。除了东兴镇的工作人员,纪委和海丰集团也派人来了,林林总总十几人,把本来不大的小旅馆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家不像其他家亲戚众多,自始至终老两口,而且老实巴交,十分恓惶。面对这么多的人“围攻”,显得有些手无举措。
乔岩到来后,工作人员迅速聚拢过来,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拨开人群站出来,恭敬地道:“乔书记,我是区纪委常委邵逸飞,受张书记指派,前来参与处理善后工作,特向您报到。”
乔岩打量一番,顾不上过多询问,点头道:“好,抓紧时间开展工作。”
邵逸飞信心满满道:“请乔书记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此时已是凌晨,年龄稍长的王父明显有些扛不住,面对一圈人疲惫地道:“再这么样等明天再说,你们这样步步紧逼,我倒无所谓,我老伴的身体那能如此折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面对质问,乔岩坐到面前道:“叔,大半夜的叨扰你们,确实不应该。但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咱们相互理解。事情其实很简单,您把您的需求说出来,我尽可能地满足。”
王父叹了口气,目光呆滞道:“人都死了,谈其他的又有何用呢。你们先离开吧,我现在真的不想谈。老伴是这样,儿媳妇刚生产,全靠亲家在那边招呼,我哪有心情谈这些事。要是把我也给拖垮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