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视着昏迷的齐东强，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龙虎山弟子，没有鬼神转世的身份当背景，没有师父的倾囊相授，或许我的命运会和齐家兄弟一样。
在一个远离龙虎山的地方，默默无闻一直到老。
或许某个大妖现世、某只恶鬼作孽、某个妖人大开杀戒，我这个小小炮灰也就死了，无人问津。
在齐家兄弟面前，我并没有什么优越感，我只是运气比他们好一些罢了。
还记得我们出发前一晚，我与霍山叔在大排档喝酒，霍山叔拜托我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让齐德隆一起参加行动，结果齐德隆死在了青云山矿洞。
第二件事，是希望我有朝一日成为天师府的大人物，想办法改变一下天师府，让霍山叔所经历的悲剧不再重演，让齐家兄弟这样的人能有用武之地。
是啊，如果天师府对建州足够重视，就应该派更多人手来才是。
结果却因为天师府内部混乱，那些高人前辈都在争权夺势，反而没人愿意出来斩妖除魔。
我求爷爷告奶奶，乌青斋才派出那个自大的元昙师妹，若不是我最后请来了玄悟师叔，或许我们也要死在黑衣人的手中。
这一切……应该改变了。
我沉思之时，身上裹着纱布的李霍山来到我的身后。
“醒了？”李霍山对我打招呼。
我收敛神色，回头对李霍山笑了笑：“醒了。”
“正巧你们都在这儿，叔想跟你们说件事。”李霍山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畏惧。
慕容巧颜眉头一皱，感觉李霍山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兰心水打趣道：“霍山叔，您该不会是要打算退休吧？咱们建州灭垢司可不能没有你啊。”
李霍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头道：“不是退休，但我确实决定要走了。”
“要走？去哪儿？”我和慕容巧颜异口同声。
李霍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们斩杀厌惑的功劳，玄悟长老已经替大家报上天师府了，我在天师府那里还有些朋友，他们已经知道天师府对咱们这次的奖励是什么，便提前告诉我了……天师府方面，说我这次除魔有功，正巧戒律堂缺人手，便希望我返回天师府，去戒律堂做事。”
不是退休，但也是离开。
慕容巧颜眼神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兰心水皱眉道：“你不是一直想当一条咸鱼吗，前些年天师府也不是没有派人来请你，但你都没答应，为何这次却答应了？”
李霍山凝望着病房里的齐东强，沉声说道：
“有些事，我逃避太久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感触颇多，我不想再逃避了。”
“那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李霍山的声音在病房走廊里回荡，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良久。
“既然霍山叔您已经决定了，那就放心去做吧，建州灭垢司始终是您的家，但不是您的归宿。”慕容巧颜挤出一丝微笑，衷心地祝福李霍山。
李霍山曾经也是天师府的优秀弟子，如果他坚持留在天师府，地位肯定要比乌青斋还高。
他的才能大家都有目共睹，天师府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只是……
兰心水红着眼睛，说道：“我怕你回到天师府，会受人欺负，过得不顺心意。”
李霍山拍了拍兰心水的肩膀，笑着摇头：
“继续留在灭垢司，面对着那些无能为力的情况，才让我不顺心意。”
我们都知道李霍山回天师府是为了什么，他曾经求我办的事，如今等不及了，他想自己去办。
可想而知，李霍山回去的这一路，会有多么坎坷。
但他还是选择去了。
我望着李霍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蠢蠢欲动，难以压抑。
李霍山看到欲言又止的我，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他捏住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安，叔在天师府等你。”
我回过神来之时，李霍山已经转身离去。
我肚子里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万分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汇聚成八个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李霍山背对着我们，脚步坚定不移，悠悠朗诵道：
“心之所向，无问西东！！”
我们三人望着李霍山的背影，等到他走远了，才默默地对着他离开的方向行了一礼。
此时我才发现，李霍山在离开之前，往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摊开手掌一看，是一块正一玉牌。
正面刻着“正一”二字，下方是“阳”字辈。
背面刻着三个大字。
齐德隆。
这是德隆哥的正一玉牌。
看到齐德隆的名字，我的鼻头忽然一酸。
李霍山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忘了齐德隆的牺牲。
李霍山也在天师府等着我，等着我去改变这一切。
阳灵端着一碗热粥，远远地看到站在走廊的我们三人，她的笑容忽然收起，脚步变慢，最后停下。
“他们三人……为什么哭了？”
……
离开华德医院以后，我搭乘慕容巧颜的车前往灭垢司。
四号和七号还关在那儿，玄悟师叔也在，我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一见他们。
原本灭垢司的人手是不够的，但这次余斗元还有他的师弟师妹都在，玄悟师叔以及萧坤也都在灭垢司，反而让灭垢司变得热闹起来。
我和慕容巧颜刚下车，萧坤便迎了上来：
“师叔祖，您醒啦？现在感觉身体恢复得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我诧异地看着萧坤：“你今天是没吃药，还是药吃多了？什么时候变得对我这么客气了？”
萧坤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道：
“之前我爸不懂事，几次得罪您，您也没放在心上，我尊重您不是应该的嘛？”
我恍然大悟，最初余斗元来建州的时候，去拜访了萧家，当时萧坤的老爸萧承贵又想整我，结果惨遭打脸。
如果我是记仇之人，只要给玄悟师叔打个电话，萧坤就会被龙虎山扫地出门。
但我没那么做，不仅让萧承贵对我感激万分，就连萧坤也彻底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