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付霜把油纸伞放在于愿手上,轻手轻脚走过去,拍拍池中旭的肩膀。
“池兄,池兄?”
“小池大人?”
池中旭原本还迷迷糊糊嘀咕,他缓缓抬头,那样子倒是把汤付霜给吓了一跳。
原本长相俊朗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怎么会狼狈成这样?面色青白,眼眶凹陷,嘴唇都是干裂的,整个人都是颓废的。
他喝了太多酒,眼神飘忽,胡言乱语。
“你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人啊,来人,倒酒……”
汤付霜夺走了他的酒杯,放到了一边。
“别喝了。于大哥,劳烦你跟掌柜的说一声,做一碗醒酒汤来吧。”
“知道了。”
于愿刚走出包厢,池中旭就大喊道:“我不醒!我不要醒!”
汤付霜坐了下来,道:“你不醒又能如何呢?”
池中旭的眼中似乎有片刻的清明,随即,他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道:“是啊,我不醒又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昭闻,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该怎么办啊昭闻!!”
池中旭握手成拳,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腔。“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喝酒,我只能哭!”
汤付霜沉默了许久,才道:“哭吧,没人能瞧见。”
池中旭便啜泣出声。
“我跪过了,我挨过罚,我、我爹都快把我抽死了,现在我的后背还火辣辣的疼。”
汤付霜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他的后背。
确实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草药味。如果不是受了特别重的伤,也不必敷这么多的药。
“我不吃饭、不喝水,我求我爹,我求他帮帮我……我不孝,我知道我不孝,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这么做,只能这么做,我才有可能得到她啊!”
汤付霜垂下眼睑道:“池兄,你也该为你的父亲考虑。为池家的将来考虑。”
池中旭的泪珠啪嗒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所以,你也觉得我不对,是不是?”
汤付霜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爱一个人,没什么不对的。”
“是啊,我只是爱她,我有什么错啊?”
池中旭抓住了他的手腕,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做?你告诉我,你能怎么做?!”
“难道我真的要带她私奔吗?我……我爹会打死我,她的家人也不会放过她!”
汤付霜拍拍他的手背道:“所以你全都明白,不是吗?”
池中旭一愣,这所有的痛顷刻之间挤压在他的脑海,苦不堪言。
他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汤付霜握了握他的肩头,道:“都会过去的。”
池中旭嘲讽一笑道:“真的会过去吗?你们所有人都这样说,但是真的会吗?”
“会。”
“时间久了,什么都会过去。”
汤付霜轻声道。
就在这时,掌柜的亲自将醒酒汤送了过来。汤付霜接过醒酒汤,和他客套了两句,关上了包厢的门。
“先喝汤吧。”汤付霜道。
“你走吧。”
池中旭没抬头,也没伸手去接碗。
汤付霜皱眉,道:“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的。你先振作起来,实在不成再想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
池中旭突然吼了一声。
汤付霜被他陡然一吼,却也没生气。他把小碗放在了桌上,轻声道:“天冷路滑,你早些归家,别让伯父担忧。”
说完,汤付霜就打开了包厢门,离开了。
池中旭有些茫然,随即便是浓浓的歉意涌上了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跟汤付霜说声抱歉。
他并不是想吼他。
只是当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包厢的时候,汤付霜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池中旭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回去,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啪嗒”一声。
是一把倒下的油纸伞,原本杵在包厢门口。
池中旭拿起这把伞,才想起来这是汤付霜带来的。他往外头走了两步,左顾右盼,试图寻找汤付霜的身影。
“小池大人。”
有人叫住了他。
池中旭一愣,转过头,却见是一穿着蓝色衣衫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这年轻人面目还算端正,衣裳的料子也很好,但不像是在朝中做官的,更像是个书生。
池中旭舔了舔嘴唇,道:“你是……”
这年轻人上前两步,笑着行礼。
“见过大人,在下许泽。”
汤付霜在酒楼门口等了半天。
过了好一会,于愿姗姗来迟。他捂着肚子道:“抱歉啊公子,上了一趟茅房,估摸着是昨儿吃坏了东西。”
汤付霜笑道:“于大哥也贪嘴?从前倒是不知道。”
“哈哈,口腹之欲人皆有之啊。”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于愿给他披上了大氅,道:“小池公子如何?还伤心呢?”
汤付霜点点头,道:“他现在难受,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与其给他添堵,不如让他自己静静,等他舒缓些了我再来就是。”
“也行。”
二人刚想上马车,就听见街边传来了一阵骚动。
汤付霜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群百姓围着一个铺子,中间好像有几个穿着百花服的飞花卫,一堆人吵吵闹闹的,不知在争执什么。
“你们凭什么查封我们的铺子!”
“就是,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飞花卫简直欺人太甚!”
汤付霜和于愿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凑了上去,结果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道:
“为什么查封你们家的铺子?当然是因为你们私售禁品啊——带下去!”
杨潜一声令下,这香料铺子的掌柜和伙计们就被飞花卫给团团围住。
“我们没有!我们没有!”
“你们冤枉人!我们没有啊!!”
杨潜冷笑了一声,甩出了一张书信,道:“证据确凿,还想抵赖?全都下地牢,一个都不能跑!”
“是!”
“救命啊!救命!”
“我跟你们拼了!”
那掌柜的红着眼睛道:“你,你休得猖狂!你知道这铺子的老板是什么人吗?!”
杨潜捏着下巴,饶有兴趣道:“哦,是谁啊?”
“是充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