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考结束,停考两天。
数千名学子文考,单单阅卷就够书院学究们忙上好一阵子。他们先要存精去劣,仔细斟酌。从上千试卷中,先要选出文考前三百名,呈书院院考主考组再阅。主考组再从三百卷中评出前一百五十位,报院考三位主审官审批。书画展示也是如此层层审批,步步筛选。
至于经文答辩,当场可以出分。事后也要核实。工作也是繁杂,不得马虎。毕竟都要涉及学子们的锦绣前程,来不得半点疏忽。
这两天,学究们忙,学子们养精蓄锐,以待两天后的武考,一决雌雄。
每年,文考之后,只会有两三百人报名参加武考。毕竟书院学子多以文为主,真正文武双全的并不多。所以很多学子文考之后,就会主动退出武考。而且文考也会单独列出名次,予以公示。文考前百,也是一份功名。很多人甚至骨子内看不起武考。
而小恶根这个编外学子却是文武都要考的,而且文考之后,他异军突起,极其引人注目。其耀眼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天上星星一般的那位存在,那位袁国舅了。
当整个书院的学子都以为楚大儒这位弟子会充分利用两天休息,加练“武功”时,他却在睡觉。
他好像跟枕头有亲,文考一结束,倒头便睡,一倒就着,一着不到开饭不醒。
每次叫醒小恶根吃饭的都是奇女。
奇女儿刚到别院时更显秀丽了,但仍然经常皱眉发愣。对从前的事只记得星星点点。而且发愣久了,她就会头痛,就像小恶根想吃生肉那样的痛。这让小恶根很是担心。
不过,暗师检查过她,她并没有中什么阴风指。只是回忆受阻又强行回忆所致。
小恶根担心她,她对小恶根也没有了刚来时的恶感。每次叫他起来吃饭,总是不等饭菜出锅,不叫。尽量让他多睡会。白天学,晚上练,她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文考总算是熬过去了,综合名次还没出来,听楚先生说,虽有一门为零分,但另两门均在前五,综合排名应该不会很差。但武考的第一科射猎,小恶根却是没有一丝把握。这让奇女也是为他着急上火。
傍晚时分,暗师提前来到了别院。这次他竟不请自来,主动走进了别院,来到了楚先生的书房,与楚先生和平共处地坐在了一起,品茶。
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奇女主动进去为二位沏茶。只见二位相对而坐,如同两尊石像,半晌,不动不摇,不言不语。
楚先生还是一身素白,暗师却换成了一身青袍,只是仍旧蒙面,难见真容。
奇女悄然退出,在门边,竖起耳朵聆听。
“射猎,我没有办法。”
“这是你的事。”
“丢人可是你的事。”. ……
沉默,喝茶,还是沉默,又喝茶。
奇女急,又进去添茶。二人仍旧石雕一样面对,一筹莫展。
奇女见楚先生在手掌间拨弄一串佛珠,不觉眼前一亮。
“二位前辈,不知这射猎有没有规定一定要用弓箭?”
楚先生一愣,暗师一喜。二人双双回首,看向奇女。
奇女惊得急急后退,以为说错了话,犯了什么大忌.........
“你可愿意与恶徒一起和我习武?”暗师问。
“还不快拜,这可是你的机缘造化。”楚先生眼睛一亮,急急催促。
奇女扑通跪倒,口称:“师父在上........”
楚先生与暗师禁不住相视而笑,却猛然发现,相互间已有数十年没有相对笑过,这一笑,颇是尴尬、晦涩。急忙停住,继续绷起脸皮,一脸严肃。
却没发现,已有一人,也急忙忙进来,趴在地上,和奇女一起,磕头跪拜。——小恶根,一脸喜气洋洋!
“孽障!”楚先生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 ........
在湘州府迎宾道旁,坐落着一座富丽弹皇的大酒楼,飞来凤栖酒楼。
酒楼顶层一间雅室,红毯铺地,黄木檀桌,炭火熔炉,暖意如春。
桌边坐着三人,一白一黑一紫。
一身白的正是倾国倾城的袁国舅,黑的是一个清瘦干练的中年人,紫袍那位就是苏院的那个伺候苏爷的小厮。
只是这位小厮现在的神情仪态可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模样,而是一脸庄重,颇有气势。
能与当朝国舅坐在一起,不输气势。这一黑一紫当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桌上摆着一些山珍海味,却没有人去动它。此时,他们在谈论一起小事。——如何对付一个小家伙!这个小家伙当然就是小恶根了!
“国舅爷此次院考,听说前三科又是名列前茅?可喜可贺!”
“林大人见笑了,只是可惜,这第二科答辩,我是第二。”袁国舅一脸平静,好像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黑衣人是从底层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一步一爬熬出来的,在心底深处,他对那些一出生就居于上层的人物有着天生的仇视。所以刚才的话,其实是有几分夹棒带棍的意思。见这位袁国舅荣辱不惊,顿觉几分无趣。
“哈哈,国舅爷,我们早听说了,楚言风无赖至极,巧立名目,擅变规则,才会有这种意外。我今日请二位来,就是来谈谈意外的……”紫衣人意味深长接过话题,缓缓端起酒杯,吮了一小口。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请苏先生明示!”黑衣人也端起酒杯,却是一饮而尽。
“哪敢在二位面前谈什么明示,只是希望那小子在爬树时能出点意外……请一定注意,是意外。比如他意外地掉下来了,下面的护卫又意外地没有护卫住........”
“哈哈,一个娃娃,从几十丈高的树上摔下来,又没有我们护卫的保护,那不死也得终身残疾了!”黑衣人一脸狡黠。
“树上的意外,就拜托国舅爷您了。树下的意外,就拜托林大人了!”
紫衣人再次举杯,那位林大人也急忙举起杯。可袁国舅却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和这小孩有什么仇怨,我只知道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希望你们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告辞!”
香风一起,袁国舅推开门,走了。
紫衣人一脸苦笑。黑衣人重重将酒杯放在了桌上。酒水洒了一片。
“别上火,这种皇亲国戚就这德行。也许我们也不一定用得上他。当然如果用上了,他可能也就没这德行了.......”
紫衣人又吮了一小口。这酒,味道还行,不过,没有北方的烈。
他在想,如果这国舅在这岳林书院出点什么事,宫里那位会怎么样?宫外那位又会怎么样呢?
——还是苏爷想得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