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稚嫩的童声充斥着整个学堂。
“宋惊棠。”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桌旁的少女一身白色道服,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玉先生。”
学堂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这声玉先生,我可不敢当了。”玉润谈笑道。
“玉先生,在惊棠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年幼时教导我的玉先生。”她目光认真,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刚拜入宗门,她上的第一堂课便是玉润的,那时候玉润没有因为她是五灵根便放弃她。
他告诉她,五灵根曾经也有人飞升过。
“玉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玉润看着屋内念书的孩子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她飞升了,也不愿意回去上界,她愿意留在这里,教导这群孩子。
这里是一群,无论什么灵根的孩子,就像当年的她。
“你就留在这里了?不去神界看看吗?”
要培养这些孩子,要好多好多年,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
虽然她已成神,也不差这百千年,但一直留在这里,恐上界有疑。
“再等等吧,等这群孩子长大。”
玉润不知道饮玉的存在,也不知道饮玉准许了她留在凡界。
关于天道的事,她也不想说。
她曾经说过,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会教导这群孩子成长成才,将《混沌经》延续下去,千秋万代,送他们一路青云。
“我也要走了。”玉润回头看着她,一双温柔的眼眸深沉不已,各种情愫交错,让人看不透。
宋惊棠啊,他们认识的时候,她才五六岁,一转眼,已经是他触及不到的高度了。
“玉先生一路顺风。”
两人对视一眼,再不多言。
她走进学堂,清脆的念书声再次将她淹没。
晚间,清风拂面,宋惊棠面前的桌上出现了一个小人纸片,灵活生动。
“师父,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
一个小丫头捧着脸看着她。
“我师父给我来信了,就是你的师公。”
喻珩飞升得早,小丫头还没见过她师父呢。
“师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父厉害吗?”宋惊棠问道。
小丫头点点头,眼底星光闪闪。
她是她捡来的,小丫头本是个小宗门的杂役弟子,年幼的她受尽欺凌逃出宗门。
后又遇到野兽,殊死搏斗之间,她恰好路过,便救下了她,将她带了回去。
对于她来说,宋惊棠是最厉害的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救下了她,给她吃饱穿暖,还会教她修炼,从来不会打她骂她。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师父!
“师父最厉害啦!”
“那师父的师父,就是更厉害的人了。”
宋惊棠揉着她的脑袋,轻笑道。
“你好好修炼,以后会见到他的。”
小丫头懵懂地点点头。
宋惊棠这一生,也只有一个徒弟。
她会将所有的心血倾注于她,她走后,便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她了。
“我去第三山的后山看看你师伯,晚上回来查功课哦。”
宋惊棠起身离开。
后山,三座孤坟。
“百年了,洪伯伯,郑师姐,曦曦。尘世的记忆,好像永远印在了我的记忆中。”
无法磨灭,不可磨灭。
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声音了,已经记不清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了。
她只记得,这里永远埋葬着她的故人。
天气阴沉,山间的风微凉。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难过,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我也想找你们说说话,可是我好像也不记得什么了,不过没关系,惊棠能看着你们就好了。”
凡人飞升,斩断尘缘。
即便不是立断尘缘,也会随着岁月变迁而逐渐淡忘,这是神,是她的代价。
她害怕有一天,会忘记他们。
“我明明,修得正果了。”
为什么会难过。
一路走来,她好像失去了好多好多。
大道的尽头,只有孤独吗?
一把淡青色的伞悬于头顶,替她挡去了密密麻麻的细雨。
衣衫被细雨浸湿,变得湿漉漉软绵绵的贴着皮肉,寒意透骨而入。
宋惊棠愣愣转过头,抬头看去。
一张清冷淡然,眉目疏离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眉目低垂,目光清澈又平静,睫羽纤长,白发雪衣,铮然凛冽。
沈观澜……
宋惊棠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泪水夺眶而出。
为天地苍生而死的人,天道怎会舍得让他真的死去。
百年之后,再见故友。
“宋惊棠,别来无恙。”
两人目光交汇,万籁俱寂,千言万语,只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