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的一看这个厂区,确实有点瘆人。
但仔细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是哪个厂长、管理者、一把手,最后都是栽在自己身上的。
不顾封老板的劝说,我最后还是定下了这个厂子。
“唉,你既然这么有信心,那就批给你。”
“不过说好了啊,你是翻新厂区也好,还是要添加设备也好,真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晚了啊。”
封老板苦口婆心,但我依旧坚持。
“我明白,就这了。”
这个厂的位置其实很不错,距离市区不远还处在牧区进市区的必经之路上。
无非就是有一些谣传罢了,就算真有什么,我就不信我们商会的煞气和正气还能压不住?
确定了厂址,和封老板又是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拿到了五年的免税。
也就这么多了吧,毕竟再多我也不好意思要了。
商税上面给了优惠,场地的租金也给了折扣。
毕竟那么大的厂子他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让我废物利用算了。
回到柒果乐的分厂,齐市这边的分厂厂长是早些年来东北的老人王景华。
最早被派到分会的那一批人中,除了小回子、小四川俩人,其他人都被派往了其他城市的各分厂担任负责人。
留在J市的管理层也换过几批,辞职离开的人数并不多,大多数都被外派去了各地的分厂。
安排了王景华接手新的厂子,联系工人翻修以及厂房改建,在齐市混了两天总算有时间和凯哥他们聚一聚了。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男人嘛,聚到一起除了喝点小酒就是耍点小钱。
也许还有其他的项目,但是他们都知道我不好那口,一般也不会带我去那种地方。
毕业快十年了,一直都是聚少离多,能赶上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
海峰特意从省城赶了过来,反倒是把刚出生的闺女和坐月子的瑶哥扔在家里。
这倒没什么,瑶哥家的父母在省城,伺候宝妈和婴儿,要不海峰也不能说走就走。
因为第二天我得开车回北市,那天我们也没敢喝多少酒。
小麻将打的倒是挺爽的,直接玩到了后半夜。
还好啊,咱是运行员出身的,熬夜什么的,洒洒水了。
回到北市的时候差不多又到了晚上,按照我的意思是住上一宿,天亮了带上我父母一起回去的。
没想到遗产继承那玩意太麻烦了,这三两天的时间根本没解决什么事情。
最后只能是我自己驱车踏上了返程,独自返程确实是挺无聊的,但胜在自由。
回到J市,冬阳已经列出了设备清单,我也根据新厂区的情况,把清单精简了一下,最后发给了巴赫家族。
之前来谈合作的巴赫家族的负责人,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特别的老实,老实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坑他。
但是吧,我本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准则,咬咬牙还是把设备的价格压到了一个相当低的位置上。
这让巴赫直呼我是奸商,我只是笑了笑,奸商?
等我的新产品问世以后,我再让你看看什么是奸商!
一切就绪,接下来就是等设备到位还有厂房翻新完毕。
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工作,冬阳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拉着我直接去泡了温泉。
国内的温泉我不得不吐槽一下了,哪怕为了避嫌而杜绝了男女共浴,也不能让我们这种两口子都分开吧?
唉,人家的底盘,人家嗦了蒜,管他辣不辣。
舒舒服服的泡完了温泉,我俩躺在休息区,冬阳突然问了我一句:
“你去新厂子面试了吗?”
我狐疑的看着她:
“什么面试?”
冬阳揶揄道:
“咱黄老板不还是锅炉工呢吗?”
我恍然:
“没啊,不打算干这行了,太特么让人难受。”
冬阳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什么行业都一样,除非自己当老板让别人难受,否则的话,哪都逃不过这些事。”
听着她的话貌似意有所指,我连忙问道:
“那……咱们商会里面也是这样?”
冬阳点了点头,更加无奈的说道:
“这都是正常的,人情世故嘛!”
我靠在躺椅上,目光盯着天花板。
我心里也明白,这都是人情世故。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当初刚工作的时候,可以说是干劲满满,当时的我认为,只要我能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早晚能在钟衡得到好的发展。
可惜,后来老黄的作为就好好的给我上了一课,也算是一种警醒。
在老黄那,基本是别想着靠能力去拼一个未来,老黄人的只有情分。
情分是怎么来的?要么像是大橙子似的,长期投资,不停的给领导献上自己的溜须拍马。
要么像是小表子他们似的,一旦听说了什么风吹草动,先去串个门,送一些“特产”,这样也能保证自己的稳定,有机会还能在岗位下调的时候逆行而上。
好不容易捱到老黄离开,换上的老曲在最开始也算说得过去。
最起码人家能明说,他就看能力,不看“特产”。
最初的一两年,老曲也还真是这样,可惜慢慢的他就开始看关系了。
这个关系不一定是用“特产”相处出来的,还有曾经的情分。
关于这一点,老曲确实比老黄要强,他不是那种只认“特产”的人,在老曲心里最起码还会念一念旧情份。
可惜的就是,能让老曲念旧情的人,不包括我。
如果我想在老曲眼里更加出彩,估计也得用“特产”去找找关系。
老曲的问题并不大,他也不是缺这点“特产”的人,反而是在他身后的那位黑暗系领导,逐渐的成了底层员工们最不喜欢的一种存在。
欺上瞒下是日常操作,蝇营狗苟是常规行为,笑里藏刀是最适合他的一个词。
从最初的想要和底层员工走的近一些,到后来的底层员工谁也不敢跟他走的近。
可见这位所谓的领导,已经寒了多少人的心?
“想什么呢?真不打算干了?”
冬阳见我半天不说话,坐在我身边,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直起身,摸出了一根烟点燃:
“不干了!这个供热期结束,就辞职。”
冬阳拿起手机翻开日历:
“这都21号了,你该准备辞职报告了。”
我弹了弹烟灰:
“这玩意还用准备?那不是伸手就来嘛!”
冬阳先是撇了撇嘴,随后恍然大悟道:
“所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早就想辞职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钟衡这个漩涡啊,早点脱离早点好啊!”
冬阳惊讶的看着我:
“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做个试探,没想到你……”
我嘿嘿一笑,把烟头按灭:
“如果没有上次的那场事故,也许我真的还得继续煎熬两年。”
“但是从一次事故中我发现了,我和那些单纯的靠关系上来的人不同,我在这个岗位上,早就没什么需要深造的了,我敢说我是一个合格的司炉,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钟衡员工。”
“所以,我放弃了,放弃这个曾经承载着我梦想的地方。”
冬阳开心一笑:
“那太好了,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回总部,当好你分会会长得了!”
我哈哈一笑:
“遵命,总裁大人!”
在上班的时候,是第二个前夜班,我提前半个多小时赶到单位,先去了生产部长老周的办公室。
“周哥?”
他办公室的门没关,按照他的习惯,人应该是在办公室。
周部长看到我明显怔了一下:
“回来了?进来坐。”
我点了点头:
“回来了。”
静静的坐在他办公桌前,随意的打量了他一下。
当年我刚进厂的时候,周部长还是我们四值值长,那年他才四十多岁。
快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也呈现了老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就觉得他眼角的眼皮已经垂了下去,比十年前老的不是一星半点。
“啥事啊?来我屋就坐着啊?”
周部长的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随意的问了我一句。
我长出了一口气,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叠好的纸。
“哥,我……我不干了。”
把那张纸推到了他面前,然后就安静的看着他。
周部长先是一顿,然后拿起那张纸轻轻打开。
辞职报告四个字,可是加大加粗的字体……
“有啥问题你就说,好好的咋突然间不干了?”
“是不是找新厂子了?在哪?待遇咋样?”
我轻笑了一声:
“没,就是累了,不干了,回家啃老!”
周部长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我:
“那你是图啥呢?在怎么说,咱单位一个月不得开个四五千块钱啊?”
说实话,我心里并不是很舒服,再怎么说,我都在钟衡待了九年,说对这个单位没点情分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对所谓的领导不是很认可,但同样都是工人的其他人,我相处的还算是不错的。
“够了,干够了!”
“周哥你知道我的性格,就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类型的,我都三十多岁了,不想再在这个行业里混了。”
“你放心,我不会直接撂挑子走,那样不得让人骂我不讲究嘛。”
“供热期结束,或者也可以提前,只要你看着方便的话,我随时可以离开。”
周部长认真的把那张辞职报告放在了抽屉里:
“行,你先去接班,我研究研究。”
我站起身笑了笑:
“周哥,不用研究啥,我既然递交了辞职报告,就不会再拿回来了。”
“大哥,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