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检修还是运行的员工,这个时候都在给煤机平台上面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冻成坨儿的煤块全部搅碎。
这是一个体力活,很累。
但这个时候,没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都在闷着头,挥舞着手里的铁钎子。
这种冻干煤进了煤仓,如果想要保证锅炉运行,就必须全部搅碎,没有别的办法,除非就认了,停产!
在这种天气最冷的时候停产,不管是上头领导还是外网的员工,都会面临着上头和热用户的压力。
所幸,随着大家的努力,#2炉已经有两台给煤机可以连续的供给煤量,保证锅炉负荷保持在了160t\/h。
我放弃了#2炉的监测,亲手开始#1炉的调控。
#1炉的四台给煤机始终维持着能够供上一点煤量,和完全供不上煤量的状态中。
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用给煤来保证锅炉的燃烧,而是要用一、二次风来维持床温。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操作,一次风的调配会让锅炉处在一个将压火没压火,说着火还没完全着火的状态。
但是没别的办法,要么就随着给煤量的大小用风来调控床温,要么就直接停产,压火!
这个状态如果压了火,再想启动将会非常困难,必须投入柴油助燃不说,就为了保证给煤机能够供给煤量,最起码得安排几十人留守,包括我们班里人在内,都跑不掉。
不用想,这是强制加班,这种情况下找谁都说不出理。
保供单位,只有需要与不需要,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果#1炉压了火,等我们下班的时候必然需要跟着二班留守,还得继续搅碎那些冻干煤。
值长王哥接了张总电话,张总还没赶到厂里,但是并不耽误他“远程指挥”。
“喂?张总啊!”
“停啊?压火是吧!”
“行,我让他们压火。”
王哥就站在我身后,他和张总的对话我听的七七八八。
挂断电话,王哥直接对我道:
“压火,现在就压!”
我点了点头,点开给各风机的电机的操作界面。
“班长,你停给煤机,现在就停。”
“停电机就行,下煤插板自动关闭。”
老张头的手有点发抖,但还是准确的找到了所有给煤机皮带电机的操作界面。
“停了?”
老张头问了我一句。
我肯定道:
“停!”
老张头准确的停止了所有的给煤机电机,我看着床温和氧量,随时准备停止各风机电机。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起。
#1炉的床温突然急剧上升,从700°c左右一直上涨到了930°c。
我心里一惊,赶紧打开一次风入口挡板,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开始加大挡板开度。
挡板开度加大,一次风机的电流和风量都会增加。
不明原因的突然升温,而且升温速度极快,到了930°c后升温速率还有没有减缓,表示温度已经难以控制。
这个时候如果不用风去把温度吹下来,超过1250°c,氧量长时间变成0,整个炉子里,整个床面上就有可能出现大面积结焦。
还是那句话,吹灭了也不能让炉子结焦!
加风,也是提供足够的空气,避免氧量归零。
但是,也是这次的升温,让我看到了某种希望。
“班长,马上把所有给煤机都启动,下煤插板也打开,一会听我的,我说投煤马上投,大量投!”
老张头一怔,问道:
“投煤?不压火了?”
我一遍调节锅炉的一次风和引风的风量,一边回答道:
“不压了,试试!”
“王哥!给我个机会,我试试。”
王哥咧嘴笑了下:
“随便试,想咋干咋干!”
我顾不得回应他,随着床温的提升不停的增加一次风量和引风风量。
终于!终于!
1180°c!
氧量还有1.32%。
床温开始回落,我死死的盯着床温和氧量,因为切点了煤的供应,且吹入了大量的一、二次风,氧量上涨的非常快。
我盯着床温,缓慢的把一次风电流调低,保证床温缓慢下降。
等床温降到900°c左右时候,我笃定的喊了一句:
“给煤,全给上,大量给,快!”
老张头赶紧调节给煤机变频器,可是他动作的速度太慢了,哪怕在别人眼里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可我还是觉得他慢!
“我来三四号!”
我喊了一声,手上动作已经完成。
这个时候我都急死了,真不知道为什么电脑不配键盘,这要是有个键盘,我能保证三秒内把所有的操作完成。
唉,不知道哪个洒比领导说的,桌子上有键盘显乱……
特么的!
四台给煤机的转数全部调到30hz,我拿起对讲机:
“国哥,必须保证#1炉的两台给煤机连续下煤,不能断。”
语气不是很好,在这种危机时刻,我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管语气好坏?
“放心吧。”
“赶紧的,保证#1、3给煤机下……”
听得出来,国哥也很急,按对讲机的手还没松开,就对着所有人发号施令。
给煤依旧不算顺畅,但是好在能有。
四台给煤机还能保证十几吨的给煤量,按照满负荷算,这个煤量大约能保证120t\/h的蒸汽负荷,但蒸汽压力不会太高。
不过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如果不是床温飙升,这个时候炉子已经压火了。
我慢慢的把各种风量都调节好,对着老张头道:
“哥,给煤机转数别减,这个时候多点少点都没事。”
得到老张头的回复后,我才把目光放在一旁的#2炉操作界面上。
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2炉的两台给煤机始终在稳定的下煤。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对讲机:
“国哥,让在#2炉留守的人员,马上处理两台赌住的给煤机,见亮了啊!”
国哥回复:
“张部长听见没?”
我心里一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国哥还好说,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人互相之间也算了解,说话轻一句重一句的也没什么。
张部长我不熟啊,早知道他在#2炉指挥,我肯定会尽量的避免语气的生硬。
张部长回复道:
“听见了,马上处理,但是那下煤的给煤机状态也不算好,可能动作不会那么快。”
我用胳膊肘怼了老张头一下:
“哥,回他一句,你跟他熟。”
老张头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对讲机说了一句:
“收到!”
我继续#1炉的操作,同时看时刻监测#2炉的情况,风量要随着下煤量的大小来调节。
否则的话,以140t\/h的风量,去烧240t\/h的煤量,炉子就快飞了!
十几分钟过去,#1炉的给煤量虽然还是有一定的波动,但好在能提供一些煤,我长出了一口气,只要维持住这个状态,#1炉就算是救回来了。
见两台炉的状态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我总算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值长王哥:
“哥,长脸不?”
王哥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长脸!牛批!”
我哈哈一笑:
“必须的!咱值长班长领导的好。”
王哥撇了撇嘴:
“你可快拉到吧,我们两个老家伙可不行。”
八台给煤机都在逐渐恢复供给煤量,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多了:
“行了,熬过来了,放个水去。”
老张头笑道:
“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我再去。”
到了卫生间,我点了根烟,心里憋着好几年的一口闷气总算是释放了出去。
有人说我不行,有人说我不如这个,赶不上那个,呵呵!
这回,我看你还能说啥?
你说我在钟衡里面,和领导相处的关系不如别人可以,但涉及到技术层面,我倒真想看看谁能比我强!
当然,只是嘴上不服输没什么用,你得拿出真正的能力来。
这一次的救火行为,足够了!
感谢啊,感谢燃料上的冻干煤,搭了个台子,咱哥们唱了出好戏,露了把脸啊!
一根烟没抽两口,赶紧熄灭回了控制室。
虽然八台给煤机已经能够持续下煤,但并不是很稳定,为防意外,我还是守在操作盘前比较好。
毕竟,真要是再发生意外,以老张头的反应速度和手速,炉子都得灭,压火都来不及。
还有就是,他不敢干!
作为一台锅炉的主操,要敢动手,敢下手,更要敢于承担事故的责任。
这还是当年熊哥教我的……
回了控制室,国哥也回来了,对着我竖了个大拇指:
“牛批啊兄弟!”
我哈哈一笑:
“一般一般吧!”
显然,刚才发生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行了,赶紧给哥找点水、饮料啥的,这汗出的,快虚脱了。”
国哥也算是出了大力了,我也没废话,赶紧找了一堆可乐雪碧什么的:
“管够喝,咱哥们有底窑儿。”
不到六点,小川来了,一进控制室就问道:
“张总不说压火了吗?”
我没回答,老张头笑着答道:
“让我们俩救回来了。”
小川看了看两台炉的操作盘问道:
“没事了?”
老张头点头:
“没事了!”
无所谓了,责任他会分担,功劳也不可能不分担。
小川坐在我身边,聊了两句玩笑话,张总又来了,一进屋就问:
“没压火?”
这一次就连老张头都没回话,而是听着值长王哥道:
“没,让老张和明旭救回来了。”
我听到后撇了下嘴,这王哥啊!
话术不咋地,先说出名字的人才是主要决策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