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风卷起细碎纷扬的冰雪,刮在皮肤上宛如道道伤痕。
徐炎正下了马车,踉跄着朝高氏的院中走去。
屋子里,火红的炭炉烧的噼啪作响。
高氏手里端着西洋小镜看着脸上消褪的青肿,眼底的怨怼清晰。
她嘴硬着道,“咱们老爷在外征战劳苦功高,即便我说错了话,皇后娘娘也不该如此折辱于我!”
一番责罚下来高氏的口鼻冒血头晕眼花,被宫里的侍卫押送回来的时候,还被门口不少的人看见了。
那事儿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命妇和百姓都拿她做了茶余笑谈。
她越发觉得没脸出门了。
婢女知道高氏在害怕什么,忙安慰她,“夫人先别生气,皇上宣老爷进宫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
“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为着我这个事儿!”
高氏闻言不由得羞怒。
她手扶上了桌子,将茶盘拍的震天响,“皇上只会护着皇后!你瞧着吧,等老爷回来了肯定又要说我,他就是个傻的,替人家卖命还……”
门砰地一下被踹开,外面的寒风呼呼地往里面灌。
高氏转头望向门口,徐炎正的面色凶悍,此刻正冷冷看着她。
眼皮子一跳,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老爷回来了。”说着她就起身去接徐炎正,却被他狠狠地甩开。
徐炎正冷漠地阖眼,“即日起,你就搬回沂州老家去吧。”
“什,什么?”
高氏明明听清了,却还不敢相信地推开他。
问道,“老爷,您这是要为了前程始乱终弃吗?我可是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的呀!”
高氏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甩着帕子恸哭。
徐炎正毫不动容,他表情阴沉,“你还有脸提孩子?这些年府里什么事儿我没交给你,你呢?两个孩子让你教得投机取巧,欣意那边也区别对待。好,这些我权当是妇人愚昧,”
他往前逼近一步,俯瞰着高氏质问,“可如今你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竟敢随意编排皇上?你可知这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全家都得去死!”
徐炎正气得双目喷火。
他当时怎么就瞎了眼,找了这么个蠢笨无知的妇人!
听到这里,高氏如同晴天霹雳降身,她知道自己是犯了大错了。
擦去眼角挤出来的泪花,习惯性地弱弱嘴硬,“有那么严重吗……”
“你不必再多言!”
徐炎正抬手制止了她,已然做下决定,“我已经叫人备好了马车,你现在就走,否则以你的名声,两个孩子都得被你耽误了!”
高氏刹时就懂了徐炎正的意思。好一会儿,她坐在地上惶惶地小声追问,“孩子们我不能带走吗?”
徐炎正眉头微皱,嫌恶地瞥着她,“可以,但是那样的话我便要休妻,你自己考量。”
孩子跟着他还有前途可言,跟着自己就只能做个平民了。高氏泪流满面,捂着脸再不发一言。
——
到了盛安侯府世子娶妻,徐将军府嫁女这天,虽是冬日,但却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世子妃的嫁妆绵延了十里有余,一抬抬封了官印的红木箱子堆满了侯府的大小院落。
引得百姓们纷纷咋舌眼馋。
一片鞭炮声中,纪维森满面红光,带着俞氏在门口迎来送往。
瑶华宫里,柔安手中捏着个青皮橘子去味儿,眼巴巴地听着她们描绘当时的场面。
她如今孕像不稳,外面又有还没融化的冰雪,为了孩子,她提都没提出宫观礼一事。
相对的,有孕一事除了知会了太后那边,宫中各处都封锁了消息。
菘蓝笑着给柔安翻舀着碗中热气,凑到了她的嘴边,“拜堂的时候,世子爷还叫夫人去上座了呢!”
柔安皱着眉,屏着呼吸咽了一口燕窝,抬眸问道,“那许氏愿意?”
纪时泽大婚,许氏也从庄子上接了出来,不过她德行有亏又是休弃之身,并不配坐在侯府主位上。
“许氏被安排在后院了。
且原先那个位子是夫人特意空出来的,但世子不知为何将夫人叫了去,而且……”
柔安双眸微睁一脸新奇。
忍冬也不卖关子了,“而且世子和世子妃行大礼时还唤夫人为母亲呢!”
听着八卦消息,柔安不知不觉又吃下一口,杏眼顿时光彩湛湛,“真的呀?”
忍冬笑眯眯地点头。
“不能有假,奴婢们亲眼见到的,事后众人都赞世子和世子妃孝顺知礼呢。”
柔安眸光微闪,心中不禁跟着感慨了起来,“阿兄他仁义纯孝,有他和嫂嫂在府中照看着阿娘,本宫也就放心了。”
这么些年,虽有一方刻意、另一方弥补的成分在,但纪时泽对她是真的上心,事事考虑周全,连亲妹子都排到她后面去了。
纪清妍?
想到这里柔安一个恍神。
自己已经多久没见过她了?
——
夜色,瑶华宫中,琉璃顶上缀满了银辉,黑色的大氅裹带着满身的寒气进了门。
掀开帘子,邵承冕就看到柔安握着床边凸棱,趴在那儿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心疼地皱眉,解开披风递给了康盛问道,“又吐了?”
午膳的时候就吐了一次,这才小半天,邵承冕心里焦急也帮不上忙。
柔安口中止不住的酸意,听见声音后点点头,连话都不想回了。
她抬头望向了在炉边驱寒的邵承冕,“怀周哥哥你过来,离我近一点。我感觉胃里心里都烧热的厉害,想凉快凉快。”
见无霜冲他点了点头,邵承冕才抖了抖袍子沾的大片冷气,迟疑着过去抱住了柔安,“这孩子怎么这样淘气,你一天都吃不下去几口饭。”
柔安无力地漱了漱口,“不淘气的。”
随后埋在邵承冕的身上汲取着凉意,“陈太医说了,害喜的症状一般三月之后便会缓解。”
“三个月?”邵承冕面上露出浓浓的不悦。
他摸着柔安后背瘦到清晰的肩胛骨,“才一个半月就这样的磨人,也不知道心疼母亲。我要知道怀孩子是这样的不省心,还要它干嘛?”
见邵承冕一再地说她的孩子,柔安瞬间怒了,水光顿时溢满了眼眶,感觉下一刻就会淌出来,
“好啊,我就知道你嫌弃它,你要是不想要孩子你就直说,我的孩儿不用你养!”
邵承冕被自家姑娘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顿时也没了气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要的,我就是心疼你……”
“心疼我?”
柔安最气的就是他这个态度,“孩儿不是你我的吗?它在肚子里听见了该怎么难过?你马上和它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