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愣了一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柔安,复又垂下去,似乎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实性。
他默了会后道,“你叫孙芷薇,我是你…兄长。”
“孙芷薇。”
柔安跟着囫囵不清地念了一遍,然后半信半疑蹙起眉质问他,“这个名字是有些熟悉……所以我姓孙,你姓秦,我们是异姓兄妹?”
神情中露出一丝不确定,她防备地看向这名男子。
眉目疏朗,姿态矜贵,又和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应该不是个骗子……
见到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一直凝着她秦衡忽地松了口气,他笑道,“傻姑娘,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可见真是病狠了。”
秦衡说着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块铜质的牌子,“我是你夫君,这是你的身帖。”
柔安接了过去,见上面刻着两个字,‘秦玉’,还有一套生辰八字。
看了好一会儿才递给他,柔安的语气蔫蔫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忘了,即使看到这些也只觉得很陌生。”
“没关系。”
柔安抬眸,就看见秦衡目光温和,笑意在他的嘴角上渐渐漾开,“你只要知道我是你最亲近的人就好了。”
柔安一时无话。
马车外面有些嘈杂,听声音像是进了城,想朝外面看一眼,就被他蓦地按住了帘子。
秦衡微笑着道,“这里什么都不方便,等到了住处以后再说吧?”
听到这些,柔安只觉得本来就记不起来的脑袋更烦了,‘嗯’了声后就不再说话。
城内,孟然顾山等人拿着画像在大街小巷里面到处张贴。
邵承冕双眼通红,强撑着精神站在际州城府衙前,看着过往的人群。
这里的人已经被城防军全部拿了下来,现在除了失踪了的桓桓以外,一切尽在掌握中。
底下遍寻不到,他的人在悬崖高处的树枝上发现了一块勾破了的布料,正是桓桓身上的,可周围却不见人影。
现在只盼望着是有好心的村民将她救走了……
大风渐起,携卷着隐约的风铃声而来,邵承冕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天,侧头吩咐着,“今天若是再寻不到,就将全城戒严。”
际州城外都是防军和野地,短时间内根本走不远,所以人只可能进了城!
马车停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里面,柔安跟着秦衡进了屋。
和外面的简陋不同,屋里头极其精致讲究,各种陈设都是檀木金质玉器等。
秦衡看着她,丰神俊美的脸上含着宠溺的浅笑,“这就是我们住的屋子了,夫人看看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为夫再叫人去改动。”
柔安环望了一圈,视线定格在一旁的男子身上,她心情复杂。
“秦衡,”
即使面对着她身边最亲密的人,她还是叫不出那声夫君。
因为这种感觉对柔安来说太陌生了。
想到这里柔安话音烦躁,还带着一丝怀疑,她眼睛盯着他,“我的家人呢?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见她防备心如此之高,秦衡也敛起了脸上的笑,“就是马车上我和你说的那样,在京都先后病逝了,”
这下,柔安的怀疑更深。
秦衡的脸色也不虞。
她刚要再问些什么时,便看到他
腰间佩戴的那块玉饰,她微凝着它,似乎是在回忆,“这块玉佩看起来很眼熟,只是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秦衡垂着眸子,将眼中的那抹狠厉掩住,长指轻轻一挑解开它,放在了柔安的掌心。
声音温和地道,“我是你夫君,我的东西你自然看着熟悉。”
柔安低着头,握着那片男子用的白玉麒麟佩轻轻颔了颔首。
宅院不大,秦衡还贴心地给她派了个婆子和丫鬟来伺候,只是有一条,就是不许她出门。
这是个一进一出的小院,柔安待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坐在八仙桌前,扯着身上的衣领唤道,“小玉。”
门口走进来一名丫鬟,向她低眉行礼,“夫人。”
柔安示意她过来,“你瞧瞧这些衣服,扎的我脖子很不舒服,还有那边的胭脂水粉,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粗制滥造,还自称最好的香粉阁里出来的。
看着柔安锦衣下起的细疹子,小玉抿了抿唇退下,“容奴婢去和公子通报一声。”
“嗯,”柔安不耐烦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没一会儿后院就来了人。
“你们别拦着我!”
一声粗犷的男声响起,然后是田婆子和小玉低低阻拦的声音。
“趁着公子不在,老子去会会那个小娘们儿,每次都是她的事儿最多!”
坐在屋里的柔安一听便知道来人是谁,一个叫老庞的人,经常和秦衡在书房里议事,貌似对她成见很深。
真是给他脸了!
柔安砰地一下起身,抱了衣服和那些水粉到了门外,一股脑儿都扔在了他面前,“没见过好东西是吧?这都是什么破烂还拿给我,你要是还不会买,就换个人去!”
见她如此嚣张,老庞一张国字脸气得涨红,指着她口不择言道,“……真不知道公子把你带回来做什么!一次次地坏我们的事儿!”
柔安听得一愣。
她坏什么事儿了?
“住嘴!”
秦衡一身青袍从外院走来,他神色冰冷地睨着老庞,“向夫人告罪。”
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老庞憋了半晌才含糊地说了句,柔安娇哼了声见好就收,小手甩出一张单子递给他,“你出去一趟,将这些东西买来将功补过吧。”
老庞还没伸手,秦衡就先接了过来,他上下看了眼后疑惑地问道,“这是?”
“你不知道这些吗?”
见秦衡对自己用的方子不熟悉,柔安还有些纳闷,“制香膏用的,这里买来的都不合我心意。”
听到这里,秦衡的表情才松快了下来,“是我忘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汉子,“去吧。”
“嗐!”老庞恨恨骂道,“真是个活祖宗!”
——
“立刻通知下去,今夜开始,叫人挨家挨户地给朕搜!不管是地窖还是空井,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是!皇上!”
城防军的几员大将纷纷拿起画像领命退下。
邵承冕的脸上满是青色的胡茬,他一宿一宿地不睡觉,面颊凹陷,双眼熬得通红,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孟然快步跑进大门,一向无甚表情的脸上有了动容。
他朝站在院中的邵承冕焦急道,“皇上,卑职在搜捕时发现那人的踪迹了,此时竟然也在城中!”
相比孟然的反应,邵承冕的眸光没有任何波动,他大步迈了出去,“不管他!现在一切先以宸贵妃为主!”
晚上,柔安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屋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夫人!”
秦衡匆匆走了进来。
柔安听见他的声音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脸色有些冰冷,径直掀开了她的被子,将她往外抱。
柔安被他的举动吓得直接清醒,她环抱着胸前惊道,“秦衡,你做什么!”
大病一场后,她忘了许多事,秦衡为了让她心里舒服,主动搬到旁边屋的小榻上。
“夫人你听我说,”
秦衡的脸色十分严肃,一边说,一边拿了个浅色的东西往柔安的面上贴,“城中的官老爷要抢小妾,周围漂亮的女子都被他带去了,你听话乖乖坐着马车去别的院子里等着,好么?”
“哦。”
柔安闭着眼睛答应着,感受着黏糊糊的东西贴在脸上,她问,“那你呢?”
替她整理鬓角的手一顿,秦衡温声说道,“只要你到了,就能立刻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