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碗汤里竟然放了这么多食材,邵承冕的后背有一瞬间的发凉。
这些腥气补益的东西真的能放在一起煮么?
他不禁暗暗吸了口凉气。
喉结上下滚了滚,邵承冕随即恢复成一贯的从容自若,镇定地赞道,“嗯,我们乖宝真是受累了。”
“没事!”
柔安觍着小脸儿,喜滋滋地接受着夸奖,“这算什么呀,只要怀周哥哥喜欢,以后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听了这话,邵承冕脸上扯出来的笑都泛起了明显的苦意。
“……那便多谢桓桓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柔安才在邵承冕催促下往门外走。
嫩手被他捏在掌心。
柔安望着邵承冕那张略显疲惫的瘦削侧脸,心里总有些落不到实处的不安感。
可能是最近见他太忙,自己也有些杞人忧天了吧……
男人亦步亦趋地将她送到了书房门口,温言劝道,“桓桓先回去睡,我一会儿如果忙完了就回房陪你,桓桓别总是等我,嗯?”
“知道啦。”
柔安在这种关键时候不愿惹他忧心,于是乖巧地笑着点头,“政事永远都忙不完,怀周哥哥你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好。”指节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蛋,邵承冕温柔地牵唇一笑。
借着月光,柔安仰起的视线能清晰地描绘出他的眉眼。
笑意底下,两条锋眉几不可察地微微拧着,眼睫下的皮肤几乎布满了暗青。
柔安平静无波的心底都泛着丝丝缕缕的疼。
无论在什么时候,邵承冕在自己面前都是这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给予她安稳和平和。
像一只展开的巨大羽翼,将她牢牢地护在其中。
翌日清晨,窗上的轻纱还没有拂开,室内隐在一片寂静的幽暗中。
柔安的双眸紧闭,光洁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无意识地左右翻覆着,整个人睡得极不安稳。
猛然地一阵坠落感,将她从梦中唤醒。
柔安睁开眼睛,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她直直地望向榻顶挂着的轻柔云纱,被梦魇住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身旁依旧是空无一人,整齐的床榻上一丝褶皱也没有。
又是一整夜没有回来。
柔安呼了口浊气,披上外衫就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无端地做了个噩梦,想回忆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想见见邵承冕,否则心里总有些发慌。
外面青色的天光刚亮。
柔安一路莽着个脸儿,径直地走到了书房里,见龙座上空无一人,屋里只有几个刚上值的洒扫宫人。
她瞥了一眼。
“贵妃娘娘。”宫人们见到她皆齐齐行礼。
“皇上呢?”
柔安里外转了一圈不见邵承冕的人影,心中越发焦躁,连声音都扬了起来,“你们有谁知道皇上去哪儿了?”
见宸贵妃的语气是少有的激烈,宫人们都是一惊,但仍旧摇着头。
她们只是宫婢,皇上的行踪她们哪敢去探听啊,除非不想活了。
知道问不出什么,柔安便转过身,准备去别处找找。
门外蓦地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贵妃娘娘,皇上一大早便和孟统领出去了,大约是有什么事要办吧。”
说话的正是顾山,多日不见他又清瘦了许多。
此刻正低着头朝着柔安禀报。
柔安轻轻颔首,收回扫过去的目光,没再多想。有孟然在邵承冕身边护着,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娘娘!”
忍冬这时也匆匆找了过来。
柔安见她拿了件蜜色的氅衣来,才觉出自己身上被露水侵得凉津津的,有些发冷。
她抱着手臂,往前走了几步。
“您怎么不告诉奴婢一声就自己出来了,连披风都没带。”
忍冬替柔安系上领结,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要是皇上知道奴婢没伺候好娘娘,心疼之下又该拿奴婢是问了。”
听到忍冬抱怨的话,又想起邵承冕板着的脸,柔安噗嗤一声就笑起来了。
是啊,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那个噩梦肯定是白天她思虑太过的缘故。
想到这,柔安的眉眼也温和了起来,一对长睫宛如蝴蝶扑翼。
她提议道,“这样,咱们今天准备着吃锅子吧?”
说着,柔安又看了眼园子周围萧瑟的景象,“天气这样冷,叫膳房那边先把东西备上,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用!”
“哎!”
忍冬高兴地弯起了眼。
作为娘娘身边亲近的人之一,她自然能感知到娘娘的情绪不高,但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插科打诨逗着娘娘高兴……
兴冲冲地回了华宁殿,热情高涨的柔安就将宫人们都唤了过来。
她手中握了个小盏,坐在上首,顾盼盈然地问道,“你们之间谁的女红技术最高?若教的好,本宫重重有赏。”
一听这话,宫人们便来了精神。她们因为私下里比较熟悉,不一会儿就推举出来了合适的人选。
日上三竿又慢慢落了下去,书房那边还是丝毫动静也没有。
柔安强装起来的精神也熄灭了下去。
她捏着针,手里攥着个绣了一半的明黄祥云荷包,眸光不时地向门外瞟去,“按道理来说,怀周哥哥就算有事出去了,也不该过了午膳还没回来。”
犹疑的眼神落到了忍冬身上,忍冬只得硬着头皮接话,
“皇上从早上出去,到现在才小半天呢,娘娘您就是太着急了。”
“这样吗?”
看着忍冬额上的冷汗,柔安若无其事地擦掉了手指上针扎出来的血迹,
“那行宫里的侍卫怎么少了一多半,本宫刚才到门外转了转,发现上值的全在咱们殿里?这你怎么解释?”
腕上的玉镯磕在小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柔安微微抬眸,眼里冷光四射。
“这……”
忍冬支吾着,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