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一身华美的装扮轻灵如仙,衬得面色晶莹如玉,清纯不可方物。
岳灵见此愣了下,随即垂首安静站在门旁。
衣袖下一双纤白的手,却在使劲地攥着身上略粗糙的棉绸。
“桓桓,”
见到来人,邵承冕抬起手温声唤道。
柔安收回一瞥而过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她径直朝坐在殿中金漆雕龙御座上的男人走去,语带娇嗔道,“怀周哥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巳时就走么?现如今都辰时末了,怎还不动身?”
柔安将手搁在邵承冕的宽掌中,美目从岳灵身上转过。
在行宫里着实无聊,看着这位心比天高的女子上蹿下跳,真是有趣。
闻言,邵承冕直身合上了桌上书页,他起身轻笑,“不会忘的,底下人一刻钟前就来提醒过了。”
“那还不快点。”
柔安娇斥地挽着他的胳膊出门。
经过岳灵时,手中提起的衣裙轻轻摆过,扫过一阵浅淡的香气。
岳灵的鼻翼翕动。
后抬起如水的眼波中带着抹决绝的狠辣。
——
行宫离际州城不远,车轮轧过小半个时辰就进了城街最热闹的坊市。
柔安坐在车厢里,清晰地听见外面鼎沸拖沓的叫卖声。
她好奇地撩开帷帽的轻纱朝窗外看去。
街边的人群熙熙攘攘,卖吃食的小贩们站在各自的摊前吆喝着,蜜糖和刚出炉的烧饼香阵阵传入鼻间。
柔安美眸微亮,“怀周哥哥……”
刚转过头有话要说,就被靠在车壁上的男人强行打断,“乖宝,不可以。”
“外面的吃食不干净,咱们出来采买零碎物件儿可以,”
姑娘的想法都挂在了脸上,邵承冕一眼就看透了柔安的心思,他瞥了一眼外面的景象,蹙着眉摇头,“但是其他的,桓桓不能随意乱吃。”
听了这话,柔安扒着窗框的细指霎时都无力了许多。
她不死心地争辩着,“好不容易能出来一回,而且我看这里的小吃,京都里都没有卖的呢!”
邵承冕仍含着笑摇头,不发一言。
什么都能惯着她,但唯独这些入口的东西最容易出问题,尤其现在还是秋冬更替胃肠娇弱的时候。
马车慢慢前行。
柔安转头看着街边蒸屉上冒着白汽的糯米糕,清亮的眼仁儿一转,“夫君,要不你陪我下去逛逛吧?”
甜腻的声音唤着夫君。
即使知道这是小姑娘的计策,邵承冕还是稍稍犹豫了下就同意了。
他妥协般地长叹了口气,“嗯…那就挑些看起来干净的东西吃。”
柔安点头,乖巧的弯腰往车下走,“夫君,你就放心吧!”
孟然和忍冬等人护卫在四周。
柔安拉着邵承冕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到了摊前,兴冲冲的抬手,
“婆婆,给我包一块米糕。”
“哎。”
摊主是一对长相和蔼的老夫妻,抬头看了柔安他们一眼就利落地铲出来一块,放在油纸中包好,笑着递了过去,“贵人,您拿好。”
邵承冕微颔了颔首。
晶莹的黑米糕上抹了蜂蜜,柔安就着邵承冕的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满足到水嫩的脸上都沾上了米粒。
邵承冕低头下意识地抬手擦去。
“这位郎君可真疼夫人。”
口中正咀嚼着的柔安抬眸看了过去,见那位花白头发的老婆婆正笑着看她,擦了擦手又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身旁的邵承冕满意地勾着唇角。
显然,老摊主的这声‘夫人’让他喜形于色。
他扬声吩咐着后面道,“孟然,多买几块,算在夫人账上,你们几个也尝尝。”
听了他的话,柔安低垂着眼睫,眸光熹微。
他是皇帝,自己是贵妃,算得上什么夫人,
在普通人家里顶多算是个贵妾罢了。
即使有他的承诺,自己也需要努力啊。
她温柔地凝着小腹。
孩儿啊,马上你就要来了。
一路下来,邵承冕一手握着两支被咬过的糖画儿,另只手还要去护着往来的人群别挤到她。
柔安拿着糖葫芦,目光四处张望像在找着什么。
视线最后定格在一个头饰摊子前,摊上淡雅的象生花做的栩栩如生,比店子里的还精致。
柔安如芒的眼神精光一轮,冷笑从眸中划过。
摊面上整齐地摆了不少,她弯身捻起一支玉色的,戴在了头上问,“好看么?”
没待邵承冕说话她就摘了下来,冲那位摊主说道,“将这些全部都包起来。”
摊主一看来了个大买卖,当时就语无伦次了起来,“是,是。”
急忙搬出来不少精致的盒子,一支支地仔细放好。
见那些花簪得有数十枝,邵承冕诧异极了,问道,“桓桓你这是?”
柔安笑着偏头。
“我见行宫里的宫人穿着太素净了,这些都是给她们的赏。”
跟在后面的顾山听见了,脸上的神色越发犹疑不定。
啪嗒一声,慌乱间手上提着的纸包都掉在了地上。
忍冬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瞥见了,神色从容地走过去,“顾侍卫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孟然转过头,盯着忍冬和顾山站在一起的身影,下颌线条紧缩,片晌后才飘出来一句,“愚昧。”
回了行宫以后,忍冬召来了翠月等人,给她们分发着花簪。
“人人都有,你们自己挑挑,看都喜欢什么颜色。”
忍冬眼里含着笑意让到了一边,看着她们道谢后站在桌前,兴高采烈地比量着。
眸光一闪,就见到岳灵神色匆匆,手上端了盏清理好的烛座在旁边的宫道上经过。
“岳灵姑娘,”
忍冬随手拿起一支,迈出门后迎了过去,“真是巧了,这是贵妃娘娘出宫带回来的,这是特意给你的。”
莫名被截住,岳灵的手一顿,眼神落在了盒子里的淡青色上。
她抬眸看着似笑非笑的忍冬,心里百转千回,“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只是……奴婢在御前伺候,怕是戴起来不方便。”
良久,忍冬才恬然一笑,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岳灵如临大赦般地松了口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宸贵妃指不定在这簪子上动了什么手脚。
她才不上这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