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醇厚的男声一落下,殿内寂静寥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若隐若无地飘到了柔安这里,尤其是孙芷薇,她转动着微黄的眼珠,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狂喜。
这个贱人,皇上终于要厌弃她了!
有的夫人小姐们挺直了腰杆,家中有适龄未嫁女儿或是就在当场的,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着皇上的青睐。
宸贵妃虽美貌不可及,但也许皇上珍馐美味吃腻了,偶尔也想用点清粥小菜呢!
重重地一声脆响回荡在殿中,众人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循声望去。
柔安若无其事地扶起磕到案上的茶盏,朝上首冷笑一声,“皇上见谅,臣妾手滑了。”
那老头明嘲暗贬的话冲着她来,邵承冕不拒绝就算了,竟然还答应了?
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了是吧!
“啊?无事,贵妃没烫着就好。”
此刻邵承冕还反应不过来就是傻子了,他吩咐着婢女,“还不快去给宸贵妃换盏茶来。”
说完,他侧过头问康盛,“这都是怎么了?”
底下的人怎么都眼巴巴地瞅着他。
康盛急得直发抖,他从刚才就一直给皇上使眼色,皇上怎么能答应呢!他赶紧将那牧大人的话重复了一遍,末尾还没忘接上皇上答应的那句。
“胡闹!”
邵承冕蓦地一声呵斥,叫在场动了心思的人欣喜不已,宸贵妃这是触怒龙颜了!
纪时泽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妹,自古君恩如流水,红颜未老恩先断,他怕桓桓再有什么撑不住……
“牧正师,牧大人,朕瞧你这个少卿是当的好啊!不仅这差事办的好,现在连朕的后宫你也要管一管了。”
邵承冕沉了脸,目光冷森森地泛着寒意,叫人不寒而栗。
牧正师自持两朝元老,非要与皇帝论一论对错,他瞥了孙相一眼,双膝跪地,一派清高正直,“皇上!不是老臣多管闲事,而是您不可再这样独宠宸贵妃!雨露均沾,老臣是为了大邺的皇嗣基业着想啊!”
牧正师目露痛色,字句之间仿佛都映满了老臣的一片拳拳之心!
柔安简直想让宫人去扇这老头几巴掌,皇上独宠她怎么了?
皇嗣皇嗣,她这么年轻还生不出来孩子吗!
“皇嗣基业?说得好!”
邵承冕突兀地鼓起掌,叫底下人的人顿时摸不着头脑,他忽的看向一旁的孙芷薇,眼中都是戏谑的笑。
“就比如皇后吧,自太子妃到皇后多少年的光景,连个嫡子嫡女都没给朕生出来,怎么?依牧大人的意思,皇后就不算白占了皇家的基业?皇后就不该从这位子上退下来么?”
孙芷薇大脑一片空白,用力睁大的眼睛代表着她有多么的愤怒,哪是她生不出,明明……
明明是他不愿碰她的!
牧正师顿时慌张了起来,他开始频繁地看向上座的孙相,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不,不可,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国母稳定则基业稳定……”
“是啊,既如此,你这老贼做何要拉上宸贵妃呢?”
邵承冕面上的哂笑被敛起,他站起身,高大明黄的身躯被烛影拉长,如同一座山峰屹立在大殿高处。
“来人,”
门口孟然一身轻甲领人进来,“皇上!”
“牧正师妖言惑众,试图挑起皇室纷争,即日起,革去太仆寺少卿之职,交由大理寺查办!”
“是!”
孟然没给牧正师任何狡辩的机会,直接将人拿了,拖下去。
殿内重新归于平静。
孙相目光阴沉地能滴出水来,看来芷薇说的果真没错,这位宸贵妃手段高明,连皇上的金口玉言也能随意推翻。
不过,看皇上的样子……不是对纳妃无意,而是没遇到比宸贵妃更美的女人!
“都愣着做什么,众卿家饮酒啊?”
邵承冕重新落座,长臂高举指尖夹托着玉盅,似笑非笑地望着下面的人,一饮而尽。
“是是是,”
朝臣们纷纷抹了把冷汗,装模作样地互相敬了起来,皇上还是那个皇上,并没有因为笑多了而好说话。
丝竹声重新响起,殿内歌舞升平。
柔安捧着新茶,小口小口地抿着,桌案上新换的菜还冒着热气,她简单地用了些便觉得有些饱了。
再看向对面的人,一个个都跟缩着脖子的鹌鹑似地,目光偶尔瞥过来也是惊慌地挪走,再没有之前的大胆了。
伸了伸裙下屈着的腿,菘蓝蹲着给她捏着小腿松快着。
就在柔安越来越烦躁快坐不住的时候,邵承冕突然开口了,“宴席过半,诸位可自去殿外题字放天灯了。”
“多谢皇上!”
阴霾一扫而光,女眷们一脸喜色,三三两两地起身往外走。
这是她们最期待的环节了,宫内天灯的画纸都是由画师提前制成,漂亮又精美,去的早便能挑选出合心意的好寓意。
柔安弯了弯眼,无声地向邵承冕对了个口型道谢,也领着菘蓝出门去了。
漆黑的夜幕上被映出一圈光晕,圆月高悬,倾下一地银纱。
殿外的空地上支着各式各样小摊子,各式彩色素色的,圆形或方形的天灯成排地挂起来,女眷们挑中哪个便由小摊前的宫人取下,题字后等待放飞即可。
柔安还是第一次见这场面,新奇极了。
她挑了一盏整体略素画着花好月圆的天灯,由宫人领着在小桌前坐下。
另一边,众人因谁先题字一事你推我让,当看见宸贵妃也参与了进来后,几个胆大的就围了过来。
想一睹贵妃的墨宝。
柔安提笔想了半天,挥洒写出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