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嫔满身是血,柔安常穿的菖蒲色的蝉纹纱丝裙摆也沾上了骇人的红。
她嫌弃地瞥了一眼,真是晦气!
看着听令孙芷薇而围上来的人,柔安冷叱一句,“我看谁敢动本宫!”
眸光瞬冷,她扶着玉珠的手臂侧身看向身后,那里空荡荡的,仿佛刚才推她的那股大力是凭空出来的幻觉。
贵妃的气势太过慑人,一时间玉棠宫的宫人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本宫是皇后!如何不敢?”
孙芷薇往前压了半步,头顶的凤钗乱颤,语气矜傲。
她指着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顾嫔,义正词严,“纪贵妃光天化日之下戕害嫔妃,残害皇嗣,又有这么多人在场见证,由不得你抵赖!”
“来人!将顾嫔抬回玉棠宫救治,纪贵妃押到刑司严刑拷问!”
“是!”
宫人分成两拨,其中几个胆大的想上前拉扯柔安。
还没碰到衣角就被玉珠和桃仁合力地挡在外面,“我们娘娘金尊玉贵,岂容你们放肆!”
最初的惊惧过后,几位妃嫔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这真是意外之喜。
反正她们没有恩宠,也没有子嗣,无论贵妃和顾嫔哪个倒霉都和她们没关系,她们只管看戏好了。
眼见孙芷薇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个罪名安到她头上。
柔安冷静地深吸一口气,朝不远处上值的几个侍卫大声道,“你们两个,马上去立政殿将皇上寻来!”
“尔等岂敢!”
孙芷薇怒意横生,她不甘示弱地截住他们,“本宫是后宫之主,后宫所有事务皆得本宫口谕!”
侍卫们左右为难。
“皇后娘娘!”
眸光流转闪过一丝挑衅,柔安轻蔑地睇着孙芷薇,话却是对着他们说的,“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在皇上的宫里贵妃和皇后孰轻孰重,你们掂量着办!”
“是!”
两侍卫齐声告退,拔腿就往立政殿跑。
小巧的下巴仰起。
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柔安眯着眼朝孙芷薇冁然而笑。
孙芷薇目瞪口呆,握成拳的双手不停地发抖,自己在宫中的威信竟低到如此!
“何事在此喧哗?”
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在柔安身后响起。
转过头,就瞧见秦嬷嬷一脸严肃的从凤仪宫内走出来。
秦嬷嬷刚服侍太后娘娘休息下,就听宫人来报说外面乱成一团,她板着脸迈过门槛想看看怎么回事,待见到地上的大滩血迹后一愣,
“这是?”
多年直觉,秦嬷嬷下意识地在众妃里搜寻顾嫔的身影……
果不在其中。
心里咯噔一下。
——
殿里的气氛出奇的安静,主子下人的站了满满一屋子,太后闭着眼睛坐在高位上,手里的紫檀佛珠捻的飞快。
没一会儿。
秦嬷嬷带着宫人和顾嫔的婢女从外廊走进来。
将众人挨个点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走到了太后的身边,“太后,人都到齐了。”
秦嬷嬷附声道。
“嗯。”
太后睁开眼睛,略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探究,问向顾嫔的婢女,“顾嫔的孩子怎么样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
一听这话,翠月哭哭啼啼地跪下,“太医们去看过了,说顾嫔娘娘的肚子伤的太重,小皇子已经没了……”
殿里响起了几道抽气声,淑妃不动声色地拿起帕子,掩了掩口。
翠月说着抹了把泪,眼神恨恨地看向了柔安。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柔安静静地立在殿前,不言语也不多话,等着皇上过来。
“什么狗屁皇子!”
人未到声先至,邵承冕快步从门外走进来。
挺括的龙袍挟着劲风从翠月身旁刮过,身居高位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生都没生出来,就在那儿嚷嚷起朕的皇子来了,顾嫔怕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邵承冕到太后旁边坐下,平复着气息,他一路跑着过来,为了给小姑娘撑腰。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问,翠月吓得连连磕头求饶。
“行了!”
太后一拍桌子呵斥她,“聒噪什么!既然皇上来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跟皇上分辩吧。”
说着起身离开了内殿。
她老了,年轻时经历过的事在子辈重演是何等的心痛,那些拙劣的手段甚至经不起推敲……
“皇上,”
太后刚走,柔安就巴巴地开始告状了,“皇后她说要将臣妾抓起来!”
她气愤地指着孙芷薇向邵承冕控诉,“她还要将臣妾送到刑司拷问!”
小姑娘嘴一瘪,样子十分委屈,刚才面对皇后的那股子嚣张劲儿一下就没有了。
众妃嫔的脸上也是五颜六色的,这变脸速度,怪不得人家得宠……
连康盛心里都对贵主子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在立政殿可听侍卫们禀报的清清楚楚,贵妃娘娘先前是何等的威风!
偏偏邵承冕就吃这一套,他立马沉下脸,质问着孙芷薇,“皇后,这是你的旨意?”
刑司是什么地方,宫里的十八般酷刑都在其内,桓桓若不是机灵些知道派人去找他,被送去了刑司,定是一块好肉也没有了!
“禀皇上,是臣妾的意思。”
孙芷薇承认的很痛快。
不破不立,她第一次在邵承冕面前挺直了腰杆,痛心道,“皇上,臣妾作为后宫之主,亲眼见到纪贵妃当众行凶将顾嫔推倒小产,在场之人都是见证,臣妾只是依法行事,想着先将人扣下,再等皇上决断。”
字字珠玑,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柔安却不肯认下这口黑锅。
她立刻反驳道,“皇后这话说的不对,当时顾嫔光是站着就已经血流如注,她的孩子保不住怎么能赖到本宫头上。”
“到这个时候了,贵妃还在抵赖?”
想到当时的情景,孙芷薇严厉地斥责她,“顾嫔只是略微见了红,若不是你和她有了接触撞倒了她,她又怎会小产?”
“所以皇后,顾嫔到底是臣妾主动推的还是撞的?”
柔安淡淡地抬眼看向她。
这一字之差,区别可大了。
孙芷薇滞了一瞬后很快恢复了正常。
袖下紧握成拳的手也松开来,唇边浮现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贵妃,当时你整个人都压在了顾嫔身上,无论是推是撞罪魁祸首都是你啊,又何必在这里和本宫咬文嚼字呢。”
即使她用了一些小小的助力,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
事实摆在眼前,皇上还想包庇贵妃,那是不可能的。
“整个人都压在了顾嫔身上?”
听着孙芷薇的汇报,神游的邵承冕立马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