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的声音清朗,但厚重的压力却源源不断传来:“你们恶人的圈子,有哪些风头正盛?”
矮小男子眨了眨眼睛:
“那必然是黑刀人屠,唐郁!
其人所过之处,万音息声,血流漂杵。”
唐郁额间的青筋跳了跳:
“除了他。”
矮小男子不明就里,皱眉想了想:
“青面鬼,独行盗,刀剑双煞,执伞青衣…”
“停。”
“刀剑双煞,展开说说。”
矮小男子连忙应是。
刀剑双煞是一对兄弟,都是有名的高手,一个练刀,一个练剑,行事无拘,亦正亦邪。
传说,刀煞身长八尺,豹头环眼,背负一柄斩马刀,一刀既出,斩尽天下该死之人。
剑煞则是一名儒生,面容极为清雅俊俏,但性子却阴郁冰冷,令人胆寒。
其常年腰佩利剑,剑锋无影,杀人无形。
这二人常年在荆州附近出没,最近听说因与人在青楼起冲突,断了对方的命根。
后来发现那人是荆州城柳家的小少爷,柳家怒不可遏,高价悬赏双煞的人头。
不少杀手组织闻风而动,双煞则是不见了踪迹,大概是暂避风头去了。
唐郁心道,这两个不错。
他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又问了其他几个恶人的情况,然后话题一转:
“你知道怎么去恶人谷?”
矮小男子忙不迭道:
“西郊十里地,有一家茶肆。
那家掌柜的在岭南三十几年时间,十万大山各个地界全都门清儿,我是请他带路的。
不过那里地处郊外,恶人盘踞,大都是想去恶人谷的,行事需谨慎小心。”
矮小男子泛起一抹苦涩:
“不过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那些人就算到了恶人谷,也大都会被名人堂拦下来,徒劳无功罢了。”
唐郁问:
“你犯什么事儿,要进恶人谷?”
“杀人。”
矮小男子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原是南楚的老兵。
南楚兵败之后,我逃回老家过活。
发现我的妻儿都被当地的富户害死,
我就提刀杀了他们全家。
我又不想被发配边境,就逃了。
原先听说恶人谷,是一个无法无天,自由自在之地,只是没想到连门都不得而入…”
矮小男子说着说着…
恍惚间只觉周身压力为之消散,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那书生和护卫的影子。
只剩下地上的尸体,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
岭南城的铁匠铺子不少,里面陈列的,一半都是各式各样的兵器。
唐郁挑了一柄趁手的斩马刀,配上刀鞘,然后又置办了两套衣服。
两人到了城郊,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重新易容打扮起来。
唐郁套上一件蓝衫,调动筋骨肌肉,身形变得魁梧壮硕,身高八尺,面容豹头环眼。
自是有一股子凶戾。
陈默换了一件白衣,作儒生打扮,将平时里手握的长剑,系在腰间。
两人从树林间走出,雄赳赳,气昂昂,已然是一副刀剑双煞的模样。
他们又顺着矮小男子的指引,来到从西门而出,走了十里地,远远看到一间茶肆。
唐郁轻呼一声:
“这哪里是一间茶肆。”
前有酒旗飘荡,炊烟袅袅,后有庭院开阔,阁楼耸立,这几乎开成了一间驿站。
这掌柜的,会做生意。
不过,这恶人的生意,不知道好不好做呵。
茶肆是露天的,乌泱泱地坐满了人,而且多是神情凶煞。
普通过路的行人,见到只会加速绕着走开,所以当负刀佩剑的两道身影接近之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了过来。
一个是豹头环眼,蓝衫劲装,斩马刀;
一个是白面书生,白衣冷冽,佩长剑。
单个看着都不出奇,但是合在一起,倒是让人想到了近来名声不小的刀剑双煞。
这正是唐郁想要的效果。
两人走进茶肆,也没有坐下喝茶,直接走向坐在柜前的中年汉子。
唐郁一粒银子抛了过去。
“掌柜的,恶人谷,带个路吧。”
啪的一声。
中年汉子头也没抬,一挥手将银子抓在手里,张嘴咬了咬,真货!
他笑着抬起头应道:“两位客官先稍坐,吃个午饭,我们午时一过,准时出发!”
啧。
唐郁鼻子里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挑了个空桌,咣当一声坐了下来。
陈默则是无声无息地坐在桌对面。
唐郁叫了两碗牛杂面,两碟凉菜。
没有要酒,只是喝茶。
这种场合,喝酒会误事。
周围人传来窃窃私语,唐郁修为臻至先天,耳力惊人,自然听得清楚他们在讲什么。
都是讨论关于两人的身份,十有八九都猜测他们是刀剑双煞。
唐郁表面维持一脸冷酷,心中却乐呵呵,
以假乱真,这正是他的打算。
陈默吃饭不慢,唐郁就更加迅捷,两人不到一刻钟将午饭扫荡干净。
然后就专心喝茶,耐心等待。
…
“各位客官,时辰已到,我们出发吧。”
中年汉子站起身来,
从后院牵了一匹黑驴子。
唐郁和陈默的马就拴在外面,当即起身走出去。
茶肆里,还有四五个人同样站起来,他们也交了引路费,想去恶人谷碰碰运气。
茶肆里剩下的人,要么是住在驿站,要么是曾被恶人谷拒绝,来此看热闹的。
一众人,目送唐郁等人缓缓离开。
引路的掌柜,叫李忠。
他是从恶人谷出来的,江湖一流的身手,能够轻易震慑一般的宵小。
不然也不敢做这些凶徒恶人的生意。
“众位客官,跟紧我,莫走丢。
我只负责引路到谷口,就算进不去,那纹银我也是分文不退的。”
李忠倒骑着黑驴,身子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走在山道上。
其余人或是骑马,或是走路,紧紧跟在李忠后面。
远方,穿过一片平坦的旷野,连绵不绝的山峰耸立在地平线。
“那里就是十万大山。”
李忠用鞭子,指向远处连绵的山影。
除了唐郁和陈默,身后的众人全都心情激动,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唐郁微微闭阖双眼,坐在马背上,任由白马跟在黑驴后面。
自己则调动窍穴震荡气血,持续锤炼肉身,耳里听着一众人对恶人谷热切的讨论。
“无谓的希望,还真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