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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湖,湖心亭。

石桌上煮着一壶清茶,唐郁一耸鼻子,这茶香和李谨言当时请唐郁的,一模一样。

“晚辈唐郁,见过前辈。”

他向着中年男子略一躬身,又向着他身旁存在感极低的青年拱拱手。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缓缓转身,目光如幽深的大海,包罗万象,犹如实质。

缓缓上下打量唐郁,极具压迫感。

“你可以叫我仁先生。”

中年男子缓缓走到书桌前,坐下,全身没有半点气息涌动,却始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坐。”

唐郁依言而坐。

旁边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石桌前,端起茶水给仁先生和唐郁各倒一杯。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如果不是有心注意,唐郁很快就会忽视他的存在。

“那这位兄台?”

唐郁好奇地看向那名青年,这个人实在太普通了。

能够普通到没有任何存在感,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普通的事情。

仁先生端起茶水浅尝,沉稳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可以叫他阿火。”

唐郁微微点头,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茶香四溢,周身气血鼓动,荡涤身心。

这茶是农家先生种植,书院农家只有一位先生,传授御田耕作,草药种植之术。

唐郁之前到各家蹭课听讲的时候,就蹭过他的课,他的学生不多。

个个都是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汉子,上课带着锄头,镰刀。

随时都能挽起袖子,下地干活。

他在书院后院开辟了一块药田,既用于授课实践,他本身也在那里种植一些草药。

这茶叶就是从那药田来的,味道香醇,药力不弱,非常适合练武之人。

仁先生目光平视,眼神看向唐郁,又好像没有在看他,而是陷入某种沉思,或是回忆。

阿火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

湖心亭虽然有三个人坐着,但却只能听到清晨的微风拂过湖面的细微声响。

唐郁想开口打破宁静,但觉着有一股无形的气氛凝结,堵的他说不出话来。

既然不让说,那唐郁干脆就杵着,也不说话,一口接着一口喝茶。

茶水刚刚喝完,阿火就拎起茶壶给他倒满,然后又退至一边。

好家伙,差点又忘了他的存在。

唐郁正在揣测两人的身份。

仁先生缓缓开口:

“小友修为不俗,小小年纪,先天可期。”

“不知师承何处?”

唐郁心中一凛。

他发现一直以来,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而这却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师承系统,却不能说。

“无门无派,自学自练。”

“嗯?”

仁先生语调抬升,眼皮微微一挑,虽是轻轻一声,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唐郁的耳朵。

就好像是抄了一晚上作业,隔天被老师询问是不是你做的?

唐郁感到自己有一种心虚和绷紧的感觉。

这仁先生,太厉害了!

仅仅凭借一个语调,就能拿捏自己的情绪。

他刚才一瞬间爆发的气场。

让唐郁感觉若是他愿意,这未央湖能够直接湖水倒卷,天倾地覆!

“如此看来,你倒是与那剑圣一般,是个绝世妖孽呵。”仁先生继续道。

唐郁隐隐感觉那平静而沉稳的声音中,隐含一丝笑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仁先生说的剑圣,他倒是听说过。

剑圣,林庄,据说只凭江湖上捡来的半部剑谱,自学自悟,辗转八方,高歌猛进。

他的修为境界犹如没有瓶颈一般,一年入一流,三年入先天。

而后又用了十年时间,彻底跨过先天境界,踏入玄之又玄的天人之境。

可以说,林庄是真正的绝世妖孽。

九华山掌门闻玄奇曾煮酒论天下群雄,谈及剑圣林庄,曾作出评语:

“皓月当空,群星黯然。”

群星则是指九州前后各一代英雄豪杰。

即便天资傲人如禅院百年一遇的天骄,活佛法真,也只能屈于皓月的光辉下。

仁先生拿唐郁和林庄相提并论,不过是故意揶揄的话语罢了。

唐郁微微一笑:“先生说笑了,在下鲁钝之资,怎可与剑圣相较。”

仁先生顿了片刻,蹦出两个字:“父母?”

“母新亡,父失踪,独余我一人。”

唐郁心里嘀咕。

这些大佬的问题怎么都一个样。

李谨言当初第一次见唐郁也是“修为,传承、父母”三连发问,顺序都没有变化。

被连续发问,唐郁觉得有些被动,抓住时机主动开口:

“此处僻静幽深,时辰又尚早。”

“前辈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您是书院哪一家的先生,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仁先生平静地回答:

“我不是书院先生,我从蜀中来。”

他想了想:“我来此是,寻访故人。”

唐郁皱了皱眉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瞅了瞅四周,这未央湖可就他一个外人。

唐郁脱口而出:

“你要寻的人是我?”

湖心亭归于寂静。

半晌,仁先生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嘴角挂起一抹明显的笑意,正要开口回答。

忽然,一道清朗而懒散的声音传来,声音如柔和的清风,吹过湖面,清晰而温润。

“嘿,你这家伙,怎么大清早就来书院?”

“不让我睡个好觉。”

李谨言的身影出现在竹林边,他一步迈出,人影仿佛微微一晃动,就跨越十数丈的距离。

他没有绕路,而是凌空涉水。

一步踏在湖面之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举,让他如履平地。

又一步,李谨言的身形犹如电磁信号不稳,产生片刻扭曲,唰的一下已经出现湖心亭。

一阵清风随之而来,吹得众人须发飞扬。

唐郁骇然。

这等神乎其技的身法,仿佛穿越了空间,已经超越一般意义上的轻功概念。

他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李谨言。

阿火像个没有感情的倒水机器,已经取了一只茶杯,给李谨言倒满,轻轻推至他身前。

“这次叫你什么?”

李谨言笑眯眯地望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仁先生。”

李谨言瞥了一眼又被唐郁忽略的阿火,笑着道:“门里的俊杰,带到我面前来显摆?”

仁先生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唐郁:

“恰好有事,就一起跟来了。”

李谨言侧头说道:

“阿郁,我和仁先生单独聊一会儿,占用一下湖心亭,你要不先选个别处去练功?”

唐郁心中一舒,原来是找李院长的,他点点头,直接拎着长布条离开。

“阿火,你也去办自己的事情吧,我这几天都会在书院,不用管我。”

那个名为阿火的青年,一声不吭,同样跟着唐郁的步伐,离开未央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