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莉吉丝看了一眼地面上,那台元能构装体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
“想上去?很简单,向对待它那样将我杀掉,自然就能取得我的权能,那时你们想去看什么都行。”
徐宁有些拿不准面前这位镇灵言语的真实性。
若是如她所说,自然最好;可若这个镇灵撒谎,自己把这个关键机关给毁坏掉,再也上不去了怎么办?
而且菲莉吉丝作为这世上仅存的有灵智的镇灵之一,徐宁也不想亲手将它毁灭。
“假如我将它所寄身的机关破坏掉,她会怎么样?”徐宁对着利露帕尔问道。
“那样她就可以从千年的枷锁中解脱了,再不用蹲守在冰冷的器械中徒劳地回想镇灵的形体,背负镣铐行走在无尽的长路上……”
菲莉吉丝喝道:“闭嘴!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比你更可怜,你背叛了……”
“……我背叛了谁!?”
利露帕尔大声打断了菲莉吉丝的唾骂,“姐姐,告诉我,我背叛了谁?人王奥尔玛兹?赤王阿赫玛尔?还是我们的女主人?我到底背叛了谁?”
菲莉吉丝沉默不语。
利露帕尔苦笑道:“姐姐,其实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吧,阿赫玛尔的承诺都是谎言,所以你才主动要求抛弃镇灵的形体,宁愿和沉睡的女主人待在一起。对于这个世界的未来,镇灵的未来,凡人的未来,你都不在乎。那你又何必要赶我走,让我继续怀着残酷的希望继续走下去呢?”
菲莉吉丝半晌才开口道:“利露帕尔,走吧,不要打扰女主人的安眠,这里没有什么答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利露帕尔冷声道:“不要听你说,我自己会亲眼见证的,菲莉吉丝姐姐,请让我们过去。”
菲莉吉丝的机关上,金色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看得出刚才的战斗和强行醒来,已经让她仅存的能量都要耗尽了。
“为什么……要像凡人一样怀着愚蠢的执着……”
利露帕尔转身道:“我的大人,我恳求你帮助我的姐姐,给她一个解脱吧!”
徐宁已经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第几次叹气了,摇摇头,走到菲莉吉丝身旁。
“请问,你有没有兴趣到我的洞天里面泡温泉?”
“?”“?”“?”
周围两只镇灵和一个人类头顶上都是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你就这么帮人解脱的?
菲莉吉丝连话都差点说不利索了,“你……你在……胡说什么?”
徐宁靠在菲莉吉丝的机关上笑道:“无论是你困守在这里为阿赫玛尔那个家伙养护绿洲,还是利露帕尔去上面寻找人王建立国度,其实说到底都不过是阿赫玛尔实验的一环罢了,但是无疑他失败了,很久以前就失败了。”
“所以你们早就自由了,既然如此,何必还苦苦守着当年的承诺……”
菲莉吉丝怒斥道:“你懂什么?我们所做的又不全是为了阿赫玛尔,而是为了女主人,阿赫玛尔说她……她……”
徐宁听出菲莉吉丝的软弱,接口道:“刚才你们不是也说了吗?阿赫玛尔的话不过是谎言,当然,在我看来,也算是个善意的谎言了。”
“娜布·玛莉卡塔没有沉睡在这里,阿赫玛尔更是不可能让她复活,镇灵们的期待注定是一场空……”
眼看菲莉吉丝机关上的光芒断断续续,仿佛要灭掉一般。
徐宁加快语速道:“但是,等待却不是没有价值的。阿赫玛尔给了你们存在的‘理由’,即便是一个谎言,让你和利露帕尔等到了我们的到来,更是让你们指引我来到了这里,你不想知道阿赫玛尔在永恒绿洲里留下了什么吗?刻意存放了千年等待我们来发掘的东西?会不会和你的女主人有关?里面的东西能不能证明阿赫玛尔没有说谎?”
菲莉吉丝寄身的机关上,即将熄灭的光芒突然闪亮了一下。
菲莉吉丝虚弱的声音急急响起,“你是说……”
徐宁接过青衣从葫芦里扔出来的一个魔瓶,“没时间了,先保住你再说吧,婕德帮我把这个机关打开。”
在旁边无聊吃瓜的婕德,总算听到有事情做,三步并两步走过来,双爪扣住机关的缝隙,一声断喝,就将整个机关撕开。
里面什么复杂的结构都没有,只有和魔瓶中利露帕尔的身躯一样,两片花瓣一样的神魂浮在半空,上面的光芒就像是要熄灭一样。
“将元素力灌注在魔瓶上刻着的符箓之上,瓶口对准地上的残魂……”
葫芦中传来了留云借风真君的指点,徐宁立即照做,将自己的酒元素之力柔柔地灌注在瓶体之上。
“我还以为她自己钻进瓶子里就好了呢,竟然还得用符箓?”徐宁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利露帕尔好笑地说道:“我也不是把自己切成了七块,再分别钻了七个瓶子啊!当年也只有阿赫玛尔坐下的大贤者才能使用这种把神魂装进魔瓶的术法。”
留云借风真君听到利露帕尔的话,冷哼道:“些许小道罢了。这瓶子也不过你吸纳过碎片留下的空瓶,我以符箓之术改造过后,根本无需什么大贤者的实力,随意一个有元素力的人都可以使用这种瓶子收纳镇灵……”
菲莉吉丝的残魂已经全数被徐宁手中的魔瓶收纳进来,徐宁在征得了菲莉吉丝的同意后,将瓶塞塞好,然后将瓶子轻托在手心处。
“这里面是你的元素力量吗?感觉就像是被暖烘烘的温泉包裹着一般。”
徐宁听到菲莉吉丝的话笑了,“你喜欢就好,多休息一会儿,我们到了再叫您。”
没有菲莉吉丝的阻拦,利露帕尔直接飘上前接管了机关的权限。
然后徐宁就感觉自己脚下的平台一震,然后整座平台开始向着上方移去。
“总算是启动了。”
徐宁将葫芦打开喝了一口,心道自己猜的不错,果然这个绿洲就在达马山的正中位置。
难怪阿赫玛尔让风沙经年不断,就是为了将觊觎永恒绿洲的不速之客,全部阻挡在达马山的外面。
平台刚好填满山洞中的缺口时,那种细微的震动也消失了。
“这里……是一个山洞?看样子是专门为了保存这个传送机关而设置的。”
利露帕尔在徐宁的眼前晃了几下,徐宁看得出自己刚才那句话,它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现在无论是利露帕尔,还是菲莉吉丝,甚至是婕德,三人的全部注意力现在都在前面的拐弯处,转过那个弯道,就是花神的沉眠处,是真正的永恒绿洲。
徐宁带着众人一起转过弯后,只一眼,就呆在了原地。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色!
虽然花还是花,山还是山,湖还是湖,和外面的景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在这里的景物,大到一座山头,小到瀑布上溅起的一粒水花,无不干净的就像是被擦拭过千遍万遍一样。
而且更神奇的事情是,这整片绿洲,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完全定格在了千年前的某次回眸中一般。
无论是振翅高飞的野雁,跃出水面的游鱼,溅落在石头上的水流,都被一种奇特的力量给凝固住了。
“所以,这才是永恒的绿洲啊!”
徐宁感叹了一句,轻轻跃起,踏着一行振翅仰首的野雁,慢慢地走到了高空之上,将这永恒绿洲的景色尽收眼底。
利露帕尔却是没有徐宁欣赏景色的闲暇,她仔仔细细地用自己的力量在整座绿洲中逡巡,良久之后,她才慢慢地垂降在徐宁的身边,慢悠悠地道。
“我的女主人,她不在这里……”
徐宁看了一眼利露帕尔,却并没有出声安慰。
毕竟在进来之前,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姐姐菲莉吉丝,都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但……其实我一直都期望着,我的女主人就沉眠与此,无论我在外流浪多久,只要能回到这里,就能得以再次瞻仰她的容颜。”
“无论我经受了什么,困惑、愤怒、绝望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再次苏醒归来,我们所有的忍受,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所有都必定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看来,我的女主人确实已经不在了……”
利露帕尔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阵,转头对着徐宁苦笑道:“在这里,除了能感知到我的一枚碎片之外,什么都没有,阿赫玛尔的欺骗让我们的契约失效了,似乎我……自由了……”
徐宁站在头雁的背上正在打量着整个空间,听到利露帕尔的话,疑惑道:“我在这里并没有看到跟你的碎片有关的任何东西,你在哪里感知到的?”
利露帕尔的瓶子转了个方向,遥遥对着山涧处湖泊中的一片小瀑布点了点。
“就在瀑布的后方。”
“呵!”徐宁惊讶地摇头笑了,这可是真给我出了一道大难题啊。
“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徐宁从头雁的背上跳下,带着利露帕尔和菲莉吉丝一起向着那个小小的山涧走去。
这一处山涧有些奇特,山涧上流下的水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在宽阔的崖壁上蓄满之后,二次流下再次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
而利露帕尔的感知中,她的碎片就在下方第二个瀑布里面。
“如果是在瀑布里面的话,那么就是说在这瀑布的后面,还有一个空间,而你碎片就在那里。不过怎么才能撼动这凝固在时光中的瀑布呢?”
徐宁走到山涧边,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脚尖落在清澈的水面上,连半点涟漪都没能踏出来,就像是水面变成了无比坚硬的金刚石一般,容不得半点改变。
徐宁走到小瀑布前面,滑落的水流也变成了无法撼动的某种存在。
徐宁屈臂在瀑布上击了一拳,坚不可摧!
再次凝聚酒气于指端,徐宁一个响指,将燃着的右手按在瀑布的水流之上。
莫说水火相克,徐宁烧灼半天,水流的脉络上连个黑印子都没留下来。
“看样子,如果没有操控或打破时间的力量,你这个碎片很可能就取不出来了。”
徐宁对着利露帕尔惋惜地说道。
但嘴上这么说,其实徐宁知道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那就是毁掉这个美丽的绿洲,断了它运行的根基和力量来源,这种时间停滞的状态自然就不存在了。
当时间再次流转,流水也就不复成为障碍了。
但这个办法徐宁知道利露帕尔和菲莉吉丝都能想得到,尽管这里并不是花神的长眠之处,两名镇灵也没有要毁掉这里的意思。
徐宁转头看了一眼许久都没有开口的婕德,小姑娘现在已经踏着水面快走到了绿洲的中心处。
远远看着她在似乎几个座位之间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又继续向前,转到了一棵大树的背后。
徐宁暂时放下利露帕尔碎片的事情,也向着那边走去。
绿洲中心的小岛上,三个树桩一般的座位呈三角相对而坐,厚厚树皮一样的椅背上都刻着字。
徐宁凑过去,又是沙漠独有的奇型文字。
“中间的这个座位,上面刻着赤土,应该是赤王阿赫玛尔的座位,这边的上面刻着娜布·玛莉卡塔的尊名,是我女主人的座位……”
利露帕尔飞向最后一个座位,话语明显有些迟疑,“唯独这最后一个座位,应该是留给草神的座位,即便她早已离开了这里,但是这上面却是刻着树神的字样……”
徐宁笑了笑,原来在时间静止的绿洲处,竟然还留有大慈树王的痕迹吗?
婕德在大树的背面,将母亲的笔记本放在了树根下,此刻正在将背上父亲的大斧解下来。
每次出发的时候,她都会带上这两样父母的遗物。
徐宁没有去打扰她的哀思,直接进了尘隐洞天里,将不知是在打坐还是在睡觉的吉法师叫醒,带它出来看这世上再难见到的神迹。
骨子里其实还是喜欢凑热闹的留云借风真君无声无息也跟了出来,或许是想到自己奥藏山的那张小酒桌,站在那三个座位前沉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