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我们就得兵分两路去查探了。”
徐宁给哲平使了一个眼色,“你带着长次去鹫津的家里以及屋后,看下有没有其他村民的线索。我和思鹤在这附近看看,一会儿还在这里会合吧。”
哲平会意地点头,伸手拉着长次就往绯木村走去。
长次被哲平拖曳着,回头似乎想对徐宁说些什么,但是嘴唇颤抖了两下,终究没发出声。
等到两人走远了一些,思鹤开口道:“他一定是在担心他的母亲吧。”
徐宁转身向着大蛇的头骨走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担心,不过……还是要看过了才知道。”
当年海只岛大蛇奥罗巴斯东侵,被雷神斩于八酝岛。
大蛇的骨架几乎贯穿了全岛,而徐宁等人所处的位置就是大蛇蛇首所在。
蛇头的下颌骨为空心环状,徐宁走进大蛇头骨的口中,就看到地面的凹陷处有一个地牢。
“这里应该就是长次说的,关押真吾的地窖了,你在上面等着吧,我下去看看。”
思鹤知道下面的景象只怕不会让人舒心,点了点头对于徐宁的照顾表示了感谢。
徐宁右手打个响指,引燃了喷涌而出的酒气,右手化为一个火炬,然后从洞口跳了下去。
未及落地,徐宁便已经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伸脚轻轻地在墙壁上点了一下,移开身形,落在了一片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
短短的降落,就像是从风景宜人的天堂坠落到血腥凄惨的人间炼狱!
许多人都死在了这里,或者是被杀死之后丢在了这里。
许多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面目难辨。
徐宁只能从衣着上大致猜测一下他们的身份。
这里面有衣着朴素的村民服饰,也有身着具足的幕府军铠甲,还有看不出是哪国的奇异服饰。
年龄身材也是大有不同,有的看起来身强力壮,但是也有的身材娇弱,甚至徐宁还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一个妇人模样的尸体紧紧地抱在怀中。
徐宁只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上头顶,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把这股怒气照着谁发出去。
这个岛上的人已经够苦了。
他们的大御神没有能保护他们,祟神之力无时无刻地都在吞噬着他们的健康,土地上无法种植大部分农作物,只能靠采矿为生,过着贫瘠的生活。
即使如此,还在战争时期,成为两方势力拉锯争夺的战场,成为战争和阴谋的牺牲品,最后凄惨地死在一直想保护自己等人的手中。
徐宁木然站了一会儿,开始对着每一具尸体上面倒酒,是最烈的“千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宁竟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已经被打开的信封,抽出信纸看了一眼,随手便将它塞进了怀里。
徐宁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思鹤赶忙迎上来问道:“你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那里……都有什么?”
徐宁叹了口气,“我不想重复说,等哲平他们过来了一起说吧!”
哲平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两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大箱子。
“坑里剩余的财物都在这里了,对了,我还在那里发现了一本账目一样的东西。”
哲平将一本日记一样的东西递给徐宁。
一边的长次着急地对着徐宁问道:“他说很多人都死了,是真的吗?但是我的母亲却没有,她逃走了对不对?”
徐宁打开看了一眼,对着长次期盼的眼神回答道:“是的,你的母亲逃走了。这里写着‘长次母,约32岁,失踪……’,看来鹫津没能抓到你的母亲,她逃走了,而且……”
徐宁从怀里摸出那封被打开的信封,递给长次。
“这封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信,鹫津可能去抓你母亲的时候,没找到她,看见了这封信,就拿过来丢在了地牢里。”
长次看着母亲留给自己的信,顿时泣不成声,半晌才说:“她没说去哪里了……”
“无论在哪里,只要知道她还在,就必定有会再相遇的那天,对不对?”
长次重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徐宁低头看着手中类似名册的东西。
“……无名过客甲,祭献。权五左卫门,约30岁,祭献。山田,约23岁,祭献。”
“……千代,4岁,归一。千代母,约25岁,偕同归一。英明,23岁,受召……”
“以上人等,遗留财产存贮此处,用以为诱饵,为他的回归吸引生祭……”
“长次母,约32岁,失踪。此人为他所喜悦,必寻获之……”
“……无名外国人,酒鬼无疑,即将诱获……”
在这一页向上还有许多名单,不过大多都是病殁,应该是被祟神之力侵蚀生病而死。
也就从这一页开始鹫津便完全疯狂了,开始使用生人做祭。
哲平凑过来,问道:“你在下面的地牢里找到了什么?”
徐宁拿手指在这名册上划了一个长道,“这一页,除了长次的母亲和最后这个我,其他的都在里面了。”
哲平怵然而惊,继而神色复杂地看向那里。
“难怪这么久了,我们都没见到有任何人回归故土。”
徐宁看着地牢洞口黑黢黢的模样,叹了口气打了响指,一道燃烧着火焰的酒水淋漓而下,将下方的洞窟瞬间引燃。
“谢谢!”
一声道谢突然在徐宁的耳边响起,徐宁一惊,转头看周围三人,“你们听到什么人说话了没?”
思鹤神色惊疑地问道:“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人说话啊!”
哲平有点担忧地看向徐宁,“你也开始听到奇怪的声音了?难道是这里的祟神之力还没有清除干净?”
徐宁想了想,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听错了。”
自己没有听错。
而且这个声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听见,在祭拜神龛,鹫津准备偷袭自己的那一瞬间,当时这个声音也确实提醒了自己“小心身后”。
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太过在意。
徐宁看向散发着叠叠热浪的洞窟,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念头。
“会是他们么?可是我又为你们做了什么呢,我怎么能当得起这一声谢谢?我倒是还要感谢你们的提醒。”
“这里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几人回到绯木村之后,徐宁对着思鹤笑道:“想来巫女大人也该回去珊瑚宫复命了吧!”
思鹤瞪了徐宁一眼,“这么着急赶我走?意思是后面的事情不想让我参与了呗?”
哲平被两人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后面还有什么事情么?”
徐宁笑道:“你说呢?”
哲平挠挠头,“也就是那几个犯罪的军士,还有长次的问题了吧。”
“那些军士自然是要交给五郎大将来处置,至于长次,本来我是想让他跟我回海只岛望泷村居住的,毕竟那里的环境比这里要好不知道多少倍,可是他却说要去找妈妈,我想这八酝岛上危险还是很多,想着先跟五郎大将请个假,帮助长次先寻回母亲,再归队训练……”
思鹤从怀里掏出从那几名叛逃军士身上搜出的纸条,拍在哲平的身上,“自己看。”
这上面都是那个名叫做“内森”的家伙记述的绯木村病患的观察记录,哲平仔细看了两遍才在背面的下方发现一行小字。
“……前来寻回此报告的愚人众新募人员,须尽快前往岛屿西侧港口,与接洽情报官会合。”
“口令:笑死我了。”
哲平这才知道思鹤说的下面的事情是指什么,惊讶地道:“这什么垃圾口号……不是,徐大哥,你想单枪匹马地去把这些接洽的愚人众给干掉?”
徐宁确实有这个意思。
他现在只觉得胸腔内满是邪火无处发泄,这八酝岛如今除了数十个驻守的军士,几乎空无一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愚人众。
虽说这中间有着无数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住地推波助澜或是助纣为虐,但是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愚人众制定了这种毫无人性的计划。
徐宁本意是先将这两人支开,自己再去将港口那些愚人众直接灭掉,稍微解解自己郁闷的心情。
思鹤冷笑道:“不过是杀几个愚人众而已,我珊瑚宫虽说是从战争时期才和他们开始接触,但你总不会认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们还会跟他们呈合作的关系吧?”
哲平一拍背后长枪,“我帮你。”
长次也是举起了手,“我就在家看守宝物好了!”
鹫津的手中几乎汇集了绯木村全部的财物,徐宁把它们全部给了长次,现在小家伙只发愁自己该怎么带着沉甸甸的财货去找妈妈。
纸条上说的西侧港口,就是一片滩涂建了个小码头。
徐宁和思鹤去哪个三角形的海湾处寻找镇物时,曾遥遥地像那边看过一眼,似乎是有一艘中型的船只停靠在那边。
三人一路赶过去,一边聊着长次。
“你确定下面的人里面,没有长次的母亲么,而不仅仅是为了安慰他……”
思鹤专注地问徐宁。
“确定没有。”徐宁摇摇头。
“那封信便是最好的明证。极有可能是长次的母亲写完信后逃走,鹫津赶去的时候没找到人,他打开了那封信,得知那个‘他’预定的人逃走了,所以生气地将信带走,丢入了地牢之中。”
“而且他口中也说过,有人为‘他’所喜悦,却拒绝恩赏逃走,应该就是说长次的母亲。”
思鹤点点头,看得出她其实对于长次那个小子也是颇为关心,不过对于徐宁口中所说,鹫津认为长次母亲为那个神秘所喜悦这一点却十分不解。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
哲平举手道:“我跟长次把村子里的房屋都检查了一遍,在长次说的一个医师家里看过一本笔记,他们知道大家生病是因为祟神污染,但是却无能为力。但是里面提到长次母亲的病症很奇怪,虽然身体有些发热和少量出血,但祟神之力对她而言不是侵蚀,而是在体内自如流动。或许鹫津看出了这一点……”
思鹤惊讶地打断哲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体质?”
“怎么没有?”
徐宁向来路指了一指,“我们尚未修复法阵之前,那个小鬼甚至都没喝过我的酒,不也照样漫山遍野的嗨跑。”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哲平喃喃地道,“竟然有这么奇特的体质……”
徐宁看着哲平笑道:“知道那个小鬼最适合什么吗?他最适合使用‘邪眼’了!”
哲平浑身一抖。
邪眼事件过去还没有多久,他直到现在依然还记得那种力量蜂涌而出的快感,和失去生命力时的虚弱无力。
“那种邪恶的东西,怎么可能适合……”
徐宁灌了口酒笑道:“邪眼利用的不就是祟神之力吗?替代神之眼给予使用者特别的力量,但是唯独不好的是,祟神之力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一般人很难承受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可若是有人能完美承受祟神之力的灌注呢?就像那个小鬼,祟神之力于他而言说不定不是毒药,反而是大补之物呢!”
哲平听到这句话,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不想让他接触邪眼,那种东西毕竟不祥,我会陪着他找到他的母亲,然后带他们回海只岛,让五郎大将亲自教育他的。”
徐宁看了眼哲平,没有说话。
未来的事情,谁又说的清呢!
自己已经改变了哲平的未来,他能否继续创造奇迹就看他自己了。
后面三人没再谈论长次,而是讨论着一会儿让谁去找对方的情报官接洽。
思鹤现在还穿着一身海只岛的巫女服呢,作为海只岛信仰最坚定的一群人,去投敌?
不被人一眼看出来就不错了,肯定不能站在前面的。
按理说守在蛇骨矿洞的那些人,几乎都是珊瑚宫的军士,由哲平去最合适。
但是哲平却是以自己嘴笨连连推辞,徐宁大手一挥,“决定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拎着酒葫芦前面一站,会有人不认识你吗?对方可是情报官!”
徐宁冷笑,“我把葫芦收起来不就行了嘛,虽说暴露的可能还有百分之九十以上,但是能多套一句话,就算一句。大不了就全部打死,再去摸包,这些家伙应该带着不少资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