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电影的最后一幕,“突然”无疑是最恰当的。
沈清站在监视器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小明被刺,顺势瘫倒在地上,镜头保持不动,让每一个人感受着剧情的暴力。
凌风像是为这场戏准备了很久很久,待暴力宣泄过后,其情绪值立刻降到冰点,导致他处于麻木无助的状态之中。
像是处在魔怔之中,连念台词都像是有了癔症。
他的白色t恤,已经被血水染红,凌风无助的站在画面中央,看到心爱的女人倒在自己的身前,手中的武士刀颓然掉落。
街边的人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番惨象,生活涛声依旧,他们有条不紊地使用着他们的生命。
夜已深,世界要暂时休息起来。
背景的平静和凌风内心的激荡形成极度鲜明的对比,这一场没有太多血浆的电影情节变得暴力无比。
他有气无力,嘴唇以奇怪的频率蠕动着。
“小明,站起来啊!快点站起来啊!用力站起来啊!”
凌风无法接受眼前自己亲手造成的悲剧。
“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强烈的恐惧袭来,凌风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竟然发生了,于是欺骗自己。
“快点嘛,站起来啊,你可以办得到。”
凌风终于弯下身子,轻轻的摇晃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而后者已无任何反应。
“快点站起来啊!你站起来啊!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凌风崩溃的大喊,终于有一些学生注意到了他,而这一处镜头也在此处戛然而止。
只见沈清双手合在一起,语气严肃说道:咔,这一条过了。
这一处镜头不超过两分钟,但却惊艳到了片场中的全体工作人员,沉默一两秒钟后,热烈的掌声响起。
“凌风的表演,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别看他今年只有十五岁,但这份表演可以载入影史了。”
“是的,我认同你的想法。情绪激动的男孩杀死了心爱的女孩,这是一种极端的情景。对于一个少年演员来说,想要将这一场戏演好,太难了。”
“总算是杀青了,凌风的演技真好,看他的表演真是一种享受,有时他身体内爆炸的天赋时不时会出现,让我头皮发麻。”
“女演员杨静表演的也很棒,能够和凌风演对手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此刻,饰演小明的杨静缓缓的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的鲜血,又看了一眼浑身冰冷的凌风,瞬间不寒而栗。
她是一个很天真的女孩,但出演了这一场戏,还是把她吓到。
凌风依旧冷漠,瞳孔有些放空,就连“小明活了并站起身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沈清目光锐利,明白小演员受到了惊吓。想到这一场戏充满了暴力,立刻冲向前去。
首先让两位演员离开了拍摄片场,让他们二人与拍摄场景隔离开来。
立刻换掉浑身血污的衣服,避免两位演员看到戏服后,再次想起角色的记忆。
沈清是专业的导演,开始对两位演员进行心理疏导,解构着角色的情绪,客观的分析者角色的行为,让两位演员清楚:我不等于角色。
几分钟后,杨静的脸上重新绽开了笑容,她走出来的很快。
周围的人询问她演这一场戏的感受,她表示,凌风一直在推着她走,刚才的那一处镜头,她似乎忘记了表演这件事情,顺其自然地完成这个镜头。
剧组杀青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沈清并没有过于激动,他坐在凌风的身旁,一点一点的指导他走出刚刚的表演。
聊了片刻后,来到剧组探班的苏月灵寻找自己的丈夫,看到二人,也静悄悄的走了过去。
沈清抬起头来,“你怎么来了。”
苏月灵莞尔一笑,姿态尽显优雅,语气柔和,“过来探你的班。”
自从苏月灵成为母亲之后,身上的灵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母性,能够让人感到神圣。
看到依然冰冷的凌风,苏月灵也坐了过去。
她也是演员,自然更能够与凌风心领神会。面对这个少年,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逐渐让凌风从角色中脱离出来。
渐渐的,凌风的嘴角似乎有些上扬,就连身上的忧郁也消散了不少。
做了初步的心理疏导,两位演员似乎从角色走出来了。
这部电影拍了太久,大家的心情一直十分压抑,在沈清喊出电影杀青后,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片场一片乱糟糟,尽是欢声笑语。
很多小演员是第一次参加电影的拍摄,十分兴奋,他们开始相互留影纪念。
成年演员们也在聊天,戏内戏外的话题都有聊,但更多的是日后的打算,经纪人一定会把他们的档期安排的满满的。
摄影组们反复观看着之前拍摄的镜头,他们畅想着未来,并且讨论,《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究竟会取得怎样的票房和荣誉。
收拾道具应该是道具组的任务,但演员们抢着和道具合影,间接帮道具组整理的道具。
化妆组的人默默的收拾着,他们经常被观众们忽略,但又是一部影视作品拍摄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大家享受着电影杀青的这一刻。
沈清依旧坐在原地,他看见凌风和自己的儿子沈霜聊起天来。
忧郁的男孩似乎变得没那么忧郁了,二人有说有笑,一个想法从沈清的脑袋里蹦出来。
自己正在培养凌风,很有可能是为自己的儿子培养演员。
希望二人能够成为好朋友。
沈清轻轻一笑,转过头去看自己的爱人,眼神温和但表情严肃。
后者心领神会,“你有话要说。”
沈清看着喧闹的片场,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青年的那段岁月,他从不否认自己已经老了。
沈清对爱人说道:“你知道的,之前的我是一个不折不扣实干派,并不喜欢在杀青仪式上大费周章,向来都觉得杀青仪式过于繁琐和形式化。”
“这么多年过去,我的想法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有点喜欢上杀青仪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