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赵阿童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原打算跟父亲辞行后就出府的。
现在看来是不用了,若真与父亲辞行,他就走不脱了。
可他不明白,明明他也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当家嫡母更是嘴甜心苦,表面说是怕他长大后伤了后院里的公子小姐,可是这半年来府中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糟心事,又有哪一件是他做的!
他不信,一群成年人,一个是金科及第的两榜进士,一个是从小养在深闺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会被几个狗奴才随意栽赃,下人说啥就信啥,难道你们没长脑子吗?
实情当然不是,他们只是过滤掉了事实,只愿意信他们想听的那一部分而已。
就像今晚,大公子险些害他坠井淹死,可父亲却只说了句,读书人的手不能沾这晦气!
是啊!他在府中就是晦气的脏东西,就连死都怕脏了人家的手!
那他还是走好了,还留恋什么,这满府全是豺狼虎豹,再待下去,非被吞的骨头碴子都不剩!
从床底下拿出打点好的行囊,正想悄悄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房门被锁了,紧接着院中也燃起了大火。
外面火光冲天,让他又想起了祖母被害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儿的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房倒屋塌的轰隆隆声。
他一时情急,放声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呐!”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那么大的喊声,火光更是映红了半边天,可是府中一个下人也没有来,就连隔壁的下人也如同睡过去了一般!
他明白了,这就是父亲所说的,交给他去做。
他早该明白的,为何他一个下人,屋中连个铜板都没有的下人,从来就没锁过门。
当然了,若是有钱买锁头,他也想将屋子锁起来,免得屋中老出现那些害人的脏东西!
可是今晚,谁锁的门,他万万没想到,父亲打定主意后,竟是连半个夜晚都不肯等!
好在今晚挑水时,还剩下半桶水没倒入缸中,那桶就在外屋,他三步并做两步,扎进了水桶中。将衣服头脸全部打湿。
火势很大,转眼间屋内也已经成为火海,滚滚浓烟更是呛的鼻涕眼泪一起流,无法视物!
而比起房梁,窗户则更容易被烧断。赵阿童将衣服被褥全部打湿,包裹全身,捂住口鼻,被子中的水吸进鼻腔更是咳嗽不断!
眼见窗户要烧断了,最后一击的时刻到了,是生是死就在眼前了,他紧张的全身都在发抖,可是突然间就傻了!
原来父亲与府中王管事就在院外看着这一切,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是那么的狰狞可怖,仿佛他们的脸也在燃烧,要烧烬这里的一切,也包括他赵阿童!
父亲,嫡母,你们何故如此?阿童并未想与你们争什么,只是想为村人为祖母讨个公道而已,也未想过回来认祖归宗。只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没有了他表明心迹的机会。
走不脱了,认命吧!赵阿童闭上了眼睛,后背已经烧了起来,火烧的感觉像什么,像刀割,像针刺,不,远比那疼痛千倍万倍。
这时府外铜锣响起,京兆府尹坐着软轿匆匆赶来,周围百姓也端着自家的水盆匆匆赶来。
赵睿楠向王管事打了个手势,王管事迅速离开,紧接着周围的房屋也全部烧了起来!
赵睿楠,你一个乡间长大的泥腿子,做了几年京官,心肠怎就这般狠毒。你承诺过的做好官,青史留名呢!
赵睿楠,是你配不上阿娘,阿娘虽为娼妓,却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
而你,娼妓不如!
赵睿楠可不想让京兆府把目光注意到赵阿童的这间屋子上,因而匆匆赶去迎接了。
赵阿童也借着这个空档,一跃而起,窜出窗外,而后将身上的被褥扔回火海。
终于逃了出来,身上还带着烧肉的腥气!头发也燎没了!
本来是想今夜走的,没想到慢了一步。如今想带走的背包裹里边儿的几本书和几个干瘪的饼子也全部都葬入火海了!
他只好趁着混乱逃出了赵府。
他与一群街头的小叫花混在了一起。一连几天过去,从小叫花的传言中,他也得知了赵府的情况。
原来是一个小厮打翻了烛台,才导致的火灾,因为是后半夜,人们睡的较熟,待到发现时已无法挽救,烧死了十八名小厮,烧毁了三处院落。
知道这一切后,赵阿童只是冷哼了一声:赵睿楠,你粉饰太平的手段当真高明。
那夜若不是京兆府尹赶到,他不会火海中逃出来,而另外那两个院落也不会被烧毁,也就能少死几个人了。
不久后,京中又有了动向,说赵府走失了一名小厮。偷了皇帝御赐给当家主母的一副头面。
皇城内也动荡起来,家家户户都在猜测那个敢偷御赐之物的小厮跑去了哪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小厮怎会有那么大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