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北域泽州出现了一幕恐怖的景象,空间大面积扭曲,天地翻转,阴阳颠倒,日月无光,大片混沌之气出现,吞没千里山川,其中唯有阴阳阵宗所在的两仪山,在历代阵法的加持下依旧固若金汤,堪称万万年打不破的乌龟壳。
待两仪之气的波动散去,骑着鱼跑远的一行人又转了回来,两仪相冲的声势确实恐怖,但对于拥有鲲鹏极速的小胖来说跑路从来不在它的困难选项之内,尤其是如今它的的血脉能力进一步觉醒,速度较之前更快十倍不止。
但贺腾就没有这种待遇了,等几人重新返回的时候,他发髻散乱,正在大口咳血,两条手臂已经不翼而飞,狼狈非常。
晃荡着一条骨头手臂的姜婵见状十分失望,她拼老命送了贺腾一对正版的阴阳鱼,居然只废了对方的两只手,这怎么这么难杀?
姜婵失望的神态太过明显,云中君哑然失笑,摇头道:“贺腾能坐镇阴阳阵宗之主,阵符一道除南阵子外以他为首,你一个小辈能废了他两只手已经很了不起了,即便是我,要把他打成这样也得受伤,你想要杀他,至少得至渡劫境。”
看着狼狈的贺腾,云中君开怀大笑,语带揶揄:“抱歉啊贺宗主,我这后辈下手没个轻重,贺宗主别介意。”
贺腾眼神冰寒,身体传来的疼痛正在不断提醒他一件事。
他今日对阵一个小辈,没能将之击杀,居然还因此废了两条手臂!虽然血肉可重生,但如此奇耻大辱,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
在他的杀意到达顶峰时,云中君却犹如闲庭漫步一般走了两步,挡住后方的姜婵,晃了晃手中的契约,似笑非笑:“贺宗主,这契约上说的是由姜婵接你三掌,可方才所见,可不止三掌了,契约反噬是道则之伤,你若是还没尽兴的话,接下来由我陪你过两招?”
此时的贺腾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双肩断臂处光华浮起,断掉的双臂骨血重生,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一道光芒闪过,贺腾出手到一半突然收回,一块蕴有微光的黑石落入手中,隐约可闻道韵之声。
贺腾目光微动,回头见云中君正拿着那张契约卷轴来回把玩,顿时目光一沉,收下东皇石,召来一名弟子,向几人确认要找的人后,弟子领命而去,不多时又带了一个人回来。
时隔多年,大师兄秦策瘦削了许多,被关押起来日以继夜的修复古阵法,精神力压榨过度,致使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眼底青黑,脖子上与姬家兄弟一样戴着一个乌光咒枷,即便疲惫至此,也依然把腰背挺得很直,即便一身粗布麻衣,不减风姿。
秦策被带出来的时候神情恍惚了一下,左右扫视了一圈,盯着姜婵看了又看,他虽然一直被关在潜龙洞中,但听那些看守的弟子闲聊时也得知姜婵未死,她不仅没死,还有跑到上界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第一次听闻姜婵消息的时候愣神了好久,以至于现在终于见面的时候,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十年前的升龙渊,他亲眼看着姜婵自斩,神魂俱灭,令他几番不敢回想,之后他还得压着情绪去安慰苏玥和东方璃,到他登上仙路离开之前,整个瑶台宗上下都是悲悲戚戚的。
秦策不善情感表达,几次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整个一脸悲伤的看着姜婵,呐呐不能语。
弟子解开秦策脖子上的咒枷,一直束缚他的力量消失,整个身体为之一松,没有了沉重的压制,一时有些不习惯,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有人扶住了他,轻声喊了一句:“大师兄。”
秦策眼眶一红,悲从心来,险些落泪,顺着扶他的那只手看过去,却只见一条森白的骨臂,顿时一愣,抬头细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嘴角和衣襟还有血迹残留,顿时勃然大怒:“这谁打的?!”
姜婵笑笑没说话,方耀好心的往他身后指了指,秦策噌的一声站起,两眼冒火,一副准备回头找贺腾干架的模样,吓得姜婵赶紧把他拉了回来,苦笑道:“大师兄,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可别再进去了。”
秦策怒气一滞,沉默良久:“是我拖累你了。”
姜婵笑而摇头:“以前刚进师门的时候,可一直都是我拖累你,要不师兄你还是骂我两句吧,你这样我不太习惯。”
原本消沉的气氛被这一打岔全打没了,秦策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什么德行!”
贺腾放了人,云中君手中的契约卷轴逐渐化为飞灰,飘荡无影,姜婵觉得可惜,玉鼎给的东西都是高级货,但可惜这种契约卷轴是一次性用品,等下次再见到玉鼎的时候记得多薅几张。
贺腾大约觉得被一个后辈伤到了面上无光,确认契约结束之后就直接返回了阴阳阵宗,一句话都没留。
蓝色大鱼浮跃而起,载着几人离开,远处一轮红日悬于山顶,黄昏晚霞漫天,瑰丽无比。
姜婵受了伤,秦策不好过分斥责,于是就将矛头指向了肖潜,指着姜婵的骨头手臂怒道:“你就这么照顾她的?”
姜婵拉了拉秦策的袖子,解释道:“不关他的事,是我……”
秦策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凶神恶煞:“你别说话!”
方耀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林飞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转悠,神情古怪,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云中君盘坐在最前方,举起玉笛,迎着夕阳颇有情调的吹了一首悠扬的曲子。
肖潜扶着姜婵的另一只手,温和的内息涌入经脉,一遍一遍的帮她梳理灵力,最好疗伤药肖潜已经给她吃了好几颗,再吃她就要成药罐子了,手臂上的血肉因太阳天火而消融,太阴真水可重塑血肉,但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恢复,灵力匮乏,神识疲倦,肖潜温和的灵力梳理让她觉得像在泡温泉,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秦策还在大声责问,此时的肖潜显得脾气格外好,无论秦策说什么,他都说是,是他的错,是他没照顾好姜婵。
两个傻子,这对话非常无聊。
姜婵这样想着,弯起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彻底安静下来,唯有云中君的笛声悠扬,被吹散在风里。
别来岁岁生秋草,斜阳尽处有荒芜。
桑田清波犹有尽,何惧?
春月山风有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