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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让我装晕想干啥?”张保福开口,问的就是这个。

正数落他的四奶奶一愣,“啥,你是装的?”下一秒,张保福背上就被拍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哎哟,你这个老太婆,手重的很……”张保福被拍得直呲牙。

四奶奶骂,“你个老东西,装的倒挺像,差点把人给吓个半死,知道不?”

张念秋倚在门边,边看边笑。

“你还好意思笑?赶紧跟你四奶奶说说清楚,为啥让我装晕?”

张保福瞪了一眼正看戏的张念秋,又讨好四奶奶:“都是这丫头的鬼主意,我也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她在玩什么把戏。”

四奶奶也看过来。

张念秋忙进了屋,“哎哟,四奶奶,打得手疼不疼?要不我来给您吹吹?”

“马屁精,就会拍马屁!”张保福看不惯她这副样子,冲她吹胡子瞪眼睛。

“四奶奶,四爷爷骂人呢,他说您是马……”张念秋明目张胆挑拨离间。

“哎呀,这个死丫头……”张保福腾地坐起来,扬起巴掌就想给她来一下——他们爷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张念秋嘻嘻哈哈地躲到了四奶奶后头。

四奶奶撑不住笑了,反手揪住她,也给了她一巴掌。

张保福乐了,“该!\\\"

张念秋回了一个鬼脸。

四奶奶嗔道:“老的老的没个正形,小的小的也没个样!”

她拉着张念秋,让她坐在炕沿上,”你这丫头就别贫嘴啦,跟我好好说说,为啥要让你四爷爷装晕?”

张念秋搂住四奶奶的胳膊,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小声问:“您吓到啦?”

“可不咋的,看到你四爷爷被人抬回来,我这心啊,慌得差点跳出来!”四奶奶戳了她脑门一下,“你可把你四奶奶吓得够呛。”

“对不起,四奶奶,都是我的错。”张念秋低头认错。

“行了,不说这个了。”四奶奶没揪着不放,她关心的是,张念秋为啥出这个主意。

为啥?

“因为四爷爷再待下去就该为难了。”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没明白这里头的道道。

张念秋索性脱鞋上炕,也盘腿坐在炕上。

“四爷爷,您再待下去,今天这事您打算怎么处理啊?是劝被偷了麦田的两家人自认倒霉,还是让张旺发两口子,赔偿人家的损失?”

张保福揪着下巴上的胡子茬,嘶了一声却没说话,显然这个问题,让他感觉有点为难。

“让人家自认倒霉?凭什么呢,辛辛苦苦种的地,被人又是踩又是偷的,谁愿意吃这个亏?而且那两家人还是河对岸的,虽说两个村子现在合到了一起,但毕竟时间还短,心理上和习惯上,还没有真正融合到一起。那个大叔脱口而出我是不是想包庇张旺发两口子,其实也变相说明了,人家心里就是有这种担心……”

“四爷爷,但凡您今天敢为张旺发说一句情,这包庇的名声就可扣您头了上,凭啥啊,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张保福抬头瞅她一眼,“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不客气,咱爷俩谁跟谁啊。”张念秋扬着下巴,一脸得瑟。

张保福叹了一口气,“你继续往下说。”

说就说,张念秋最不怕的就是跟人掰扯道理。

“让张旺发两口子赔偿损失?四爷爷,您觉得这可能吗?他们家穷成那副鬼样子,拿啥赔别人的损失?”

看到张保福想开口,张念秋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话,“四爷爷,您可别说您来赔。我说句不好听的,张旺发今天这个样子,也有您的一份责任!”

张保福板起脸,“跟我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不是您老念叨着,他也姓张,一个姓,他死去的爹娘也不容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四口饿死……呵呵,张旺发能饿死他自己?满村厚着脸皮去借粮,到头来他还过一家吗?他借的粮,不都是您偷偷摸摸帮着还的?我就不明白了,您干嘛要替他还粮?”

张旺发爹娘没在,可还有个亲二叔呢。

人家亲二叔都不管,四爷爷操哪门子闲心?

“没您的这份好心帮衬,他早就借不到粮了。借不到粮,饿得受不住,要么下地干活,要么饿死算球!”

张保福张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胡说八道。”

又隔了一会,又冒出一句,“姑娘家,说话别球、球、球的,不好听。”

张念秋做了个鬼脸。

脏话是不好听,但说起来好爽。

“还有,你咋张旺发、张旺发的,那按辈份论,他也是你叔,你得喊叔。”

张念秋哼了一声,“他可不配我喊叔!”

张保福叹口气。

以前村里日子穷,大家都自顾不暇。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谁也管不了别人家的闲事。

后来,村里办起了村社,大家集资入股,众人拾柴火焰高,村社挣到了钱。

日子一顺,啥都顺,这两年的收成也好,风调雨顺的两年,年年大丰收。

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也有了余粮。

就只有张旺发一家,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甚至比以前看着还凄惨。

以前他家还有个张来娣,那是个可怜孩子,也是个勤快孩子,管着一家老小的肚皮。

念秋后来看不过眼,把来娣带走了。

张保福没拦。

他也可怜来娣那孩子。

来娣走了以后,本以为张旺发和刘麦香两口子能有个当父母的样,为了自己的两个崽,也得勤快起来,下地干活。

可张保福失望了。

那两口子就是一摊烂泥,扶不上墙。

摘枇杷的时候,他专门让人去喊刘麦香,让她背着筐上山一起摘枇杷。

刘麦香去了两天,不去了。

腰疼背疼浑身疼,关键是她摘枇杷挣来的几毛钱,到家就被张旺发给抢走了,拿去镇上打了散酒喝,全祭了自己个的五脏庙。

把刘麦香气得,坐在老支书家里哭了一下午。

张保福操起棍子把张旺发给打了一顿,打完也没用。

张旺发就是个二皮脸,他脸都不要了,他还怕个啥?

老支书思前想后,不得不承认,他对张旺发确实没啥好办法,因为他狠不下心。

“那行吧,算你说的有理。我被抬走以后,那事咋处理的?”

“有气出气,有仇报仇呗。”张念秋轻描淡写,“我走的时候,两口子正挨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