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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良对何枣枝的嫌弃越来越掩不住。

他倒是想换个老婆,可他现在是村支书,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于是,陈新良当上了村支书,何枣枝的苦日子反而来了。

以前陈新良脾气不好,会骂娘会瞪眼睛,但是动手打人,是他当了村支书之后的事。而且他专挑衣服盖着的地方打,又疼又隐蔽。

何枣枝要脸面,她说不出口,也没办法把伤处给外人看。

在外人面前一团和气,关上屋门,两口子过的啥日子,只有两口子知道。

何枣枝一肚子苦水,陈新良也一肚子郁气。

娘的,这个何枣枝别的不说,这脾气是真能忍。不管他怎么挖苦讽刺,言语刺激,甚至大打出手,她都能忍得下去,每天还好好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家门口出去走个几百米,就是四山河。

陈小云当初都能跳河自杀,何枣枝咋就不会呢?

陈新良的恶毒心思藏得深,包括睡在他旁边的何枣枝恐怕都不知道,枕边人想要的是她这条命。

是她万念俱灰之下,自我了断,然后光明正大空出来的支书夫人位置。

吃完了饭,陈新良饭碗一推,去了里屋睡觉。

何枣枝沉默地收拾碗筷,拿到灶房清洗。

灶房门口探出个小脑袋,“妈妈。”

何枣枝沉默的脸庞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小满,玩回来了。”

六岁的小丫头跨进灶房门,长得跟何枣枝十分相像,圆脸庞,细眉细眼。

“妈……”

“嘘,小声点,你爸回来了。”何枣枝悄悄竖起食指,比在唇边。

陈小满两只小手掌啪地捂住嘴巴,两只眼睛里溢出惊恐。

何枣枝心被刺痛一下。

小满打小就又懂事又乖巧,陈新良虽然嫌弃她是个女孩子,但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对小满还算过得去。

陈新良打她,却从没打过孩子。

只要他肯对小满好,他打她,她能忍就忍,只要小满有亲爹护着,她怎么样都行。

可是,她就这点愿望,老天爷都不肯满足她。

前一段时间两个村庄修路,陈新良因为被村里人堵家门,心情一直很差。那天晚上,他又要喝酒。

她给他温了二两酒,喝完后,他自己闷不吭声,直接把酒瓶子拎了过来,就这样直接喝冷酒。

她看他情绪不对,不敢招惹他,早早哄了小满睡觉。

晚上睡觉时,她给他端洗脚水,因为水温不合他心意,他突然爆发,揪着她头发,掐住她身上的软肉转着圈的拧。

何枣枝忍着疼,死死咬住唇,不肯发出声响,以免吵醒已经睡熟的小满。

混乱中,洗脚盆被一脚踩翻。

铜盆咣啷一声响,被踢得倒扣过来,水洒了一起不说,睡熟的小满也被这声响吵醒。

惊醒的小满就看到了满脸狰狞的爸爸,以及头发散乱一身狼狈的妈妈。

“哇——”

从没见过这场面的小孩子被吓到了,陈小满大哭起来。

何枣枝剧烈挣扎起来,想要挣脱陈新良的钳制,去哄哄小满。

陈新良比她快了一步。

喝了酒正上火,听到小孩子尖利刺耳的哭声,陈新良的火气一股一股往上涌,他想也没想,扬起巴掌挥了出去。

啪,清脆的耳光响起,小满被一巴掌打翻在炕上,连哭都不会了。

“陈新良,你不是人!”何枣枝吓得手脚凉冷,一向能忍的她也忍不住骂了陈新良一句,扑过去抱住了小满。

发现孩子只是被吓到了,她才松了口气:“小满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被吓坏的孩子抱着她发抖,何枣枝抱着孩子垂泪。

陈新良骂骂咧咧,摔门去了以前老俩口在时住的屋,倒头就呼呼大睡。

那一晚,她抱着小满坐了一夜。小满在她怀里抽抽噎噎地入睡,睡着了还时不时被惊得抽动一下。

何枣枝搂着孩子,心如刀绞。

自打那次之后,小满看到陈新良就害怕,躲着他,不肯再像以前那般亲近他。

只要陈新良在家,小满也学会了小心翼翼。

看着孩子的样子,何枣枝只觉得一颗心像被针扎一样的痛。

她蹲下来,跟小满一般高,看着小满的眼睛,轻声问:“小满出去找谁玩了?”

陈小满摇摇头,“没找人,我自己玩的。”

她伸出手,手心里是漂亮的鹅卵石,“妈妈,漂亮石头,送给你。”

何枣枝一惊,“小满,你去河边了?妈妈不是跟你说过,河边危险,不能去。”

“没去河边,路边捡的。”陈小满摇摇头,“我不去河边,妈妈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听了孩子的话,何枣枝才放下一颗心,“小满乖。”

捡回来的鹅卵石清洗干净后,何枣枝把它放在了厨柜上,“这颗漂亮石头放在灶房,天天陪着妈妈做饭,好不好?”

陈小满点点头:“好。”

灶房里母女二人温情满满,大门处传来了动静。

陈长河走了进来。

“三表叔。”听到动静,何枣枝牵着小满出来,跟进了院子的陈长河打了声招呼。

“侄媳妇儿,”陈长河扬声问,“新良回来没?”

“回来了,快三点回来的,吃罢饭这会儿在屋里睡觉。”

看看日头,陈长河嘟囔了一句:“大白天的睡什么睡。行了,你忙活你的吧,我进屋找他。”

何枣枝哎了一声,目送陈长河进了屋。

“小满,跟妈妈去灶房玩好不好,妈妈晚上给你烙饼吃?”

陈小满摇摇头,“我在院里玩。”

“那好吧,你在院里玩,小点声动静别太大,要不爸爸会生气。”何枣枝小声提醒闺女。

陈小满点点头。

何枣枝又进了灶房,舀面倒水和面,一边忙活,还时不时回过头看看门外。

院子里,陈小满蹲在枣树下看蚂蚁。

她放下心,回过头开始揉面。

屋里大炕上,陈新良睡得四仰八叉,还打着呼噜。

陈长河上前推推他:“醒醒。”

连推几下,陈新良才挣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睡眠被打扰,人都没看清,他就开始破口大骂:“他娘的,谁打扰老子睡觉,我看你是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