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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平时闲暇时间颇多,他自己又嗜爱美酒佳肴,因此摆宴的主因之一还是为了吃。”

“几乎每日都要在府中设宴,平素请家中幕僚吃喝,隔几日便请朝中臣子。”

“虽然身无官职,但他也得与京官及其它贵胄保持关系,主要便靠宴会。”

“毕竟他名下也颇有产业,若是不与京官搞好关系,只凭王爷威严来压人,遇到小人暗中作祟也会很麻烦。”

“其它京官或者王爷身有要务,当然时间不像他那么多,但至少也是一旬一宴。”

“有个大点的因头,就请上数十朝中同僚。”

“要是没什么理由,就请三五个好友。”

“总之借宴会之机,拉拢同僚,或者讨好巴结上官,又或者示好下官。”

“所以宴会本身,便如同公务,乃是想在朝中升官发财的重要法子。”

“当然其中也不乏特立独行的异类,譬如地官尚书何大人,以及,咳……”

陈言见他有点欲言又止,莞尔道:“你想说本官就直说,我尚不至于为此动怒。”

心中同时明白过来,他自己从来不搞这种事,主要是因为外面吃东西确实不如家里做的好吃。

别的不说,光是调料外面就差了他家中一截,更别说菜肴的丰富程度,他前世爱吃的所有菜肴,他都早就给记了下来,厚厚一本足够大周那些个厨子学好几年的。

不过对于大周官员来说,这就是必需的社交活动。

陆瞻忙道:“大人英明。不过大人自有大人的一套,实不相瞒,在京中做官,不肯与别人多多结交,却能升官如此之速,大人是独一份。”

陈言正好有个事早就想问问他,道:“说起这些事,本官听说朝中结党营私之事颇为严重,不知陆先生可有什么见解?”

陆瞻想也不想便道:“这是大周人尽皆知之事,大周之祸,可说根源便在此。”

陈言错愕道:“人尽皆知?这么严重?”

陆瞻叹道:“据说先帝登基之前,便有过大臣结党营私带来的祸事,登基之后靠着他的非凡手段,将这股风气压制下来。不过即使以先帝的英明神武,也未能根除此事,那些党派虽说明面上争斗之事减少,但暗中仍是根深蒂固。燕王之祸,也可说是由此而起。”

陈言奇道:“何以这么说?莫非燕王与朝中哪一派有瓜葛?”

“是否有瓜葛,也非陆某能得知。”

“但朝中大臣各结其党羽,各有异心,不能全心辅助皇上。”

“甚至心属不同的帝室血脉,使得燕王有了可趁之机。”

“大人或许还不知道,燕逆之祸初起时,原本地方官员有人早已察觉,却因私心拖着没有报上来。”

“等到燕王大军起了事,朝廷临急而应,仓促下来不及应对,才被燕王大军连连压制。”

“若是朝中上下通力协作,燕逆之祸岂会绵延五年之久?”

“说一句结党营私害民于水火,也毫不为过!”

说到最后时,陆瞻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对结党营私之事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但与大周实际情况结合后的影响,还是首次听人说得这么深,道:“看来陆先生也是个心怀百姓之人。”

陆瞻苦笑道:“大人高估陆某了。陆某虽然知道这些,但其实心中早就没了大志,只求能谋个官职光宗耀祖,以及过得滋润一些罢了。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不贻害百姓,但要救百姓于水火,陆某自知能力低微,也不敢奢望。”

陈言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头,道:“陆先生这份自知之明,便很少有人办到。那依你所见,朝中有哪些人与哪些人结党了呢?”

陆瞻歉然道:“陆某不在朝中,所知着实有限,只怕要让大人失望了。不过平素随宁王赴宴,也有些所得。譬如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黄相,与冬官尚书方应台二人,只怕有些关系。”

陈言想到这二人,不由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早有些感觉。

黄良阁当初跟他作对时,方应台这厮确实总爱跟着煽风点火;这次方应台索要水泥买卖的事,近来颇为收敛的黄良阁也是添砖加瓦。

“除他二人之外,夏官尚书谢乾,与秋官尚书范明德,也颇为可疑。”陆瞻再道。

“你觉得他俩是一伙的?何以见得?”陈言有点诧异。

这两人他都接触不多,不过有限的几次,范明德经常跟着别人起哄打压他陈某人,谢乾却往往不置一词,立场暧昧,表面看来,二人似乎没什么瓜葛。

“我曾在宴会上见过这二位大人数次,他们相互之间几乎从无交集。”陆瞻解释道,“这反而有些古怪。”

“这又从何说起?”陈言心中一动,问道。

“谢大人和范大人,二人分开来,均与不少大人有交情,宴会上也不时与别的大人交谈。”

“可二人相互之间,却甚少交谈,顶多只是寒喧两句而已。”

“常理而论,二人均是一品大员,彼此理该相互交好才是。”

“须知朝中那些大员,哪怕关系如同水火,表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客气十足。”

“但这二人似乎无需如此,这岂不奇怪?”

陈言听陆瞻这几句,赞道:“陆先生倒是观察入微。”

陆瞻得他赞赏,自是心中欢喜,连忙谦虚几句。

陈言又和他多问了几句,不过陆瞻终究只是个青头百姓,能见着这些大人的机会不多,所知有限。

他知道再问不出什么,遂转移话题道:“那宁王这宴会,陆先生认为本官是否该去呢?”

陆瞻沉吟片刻,道:“依陆某浅见,大人只以身有要事为由,推拒便是。如今王爷对大人示好,其实只因一个‘钱’字,乃是有求于大人。大人占着上风,何须给他面子?”

陈言疑惑地道:“你竟不劝本官与他打好关系?”

陆瞻肃容道:“大人若真有与王爷交好之意,陆某只好请您三思。我在宁王府已久,对他性子也有些了解,他这人一向心眼狭小,最爱记仇。您曾得罪过他,虽说目下他有求于您,对您示好,但将来一旦您再无利用价值,他必会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