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岚大陆的气候反复无常,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烈阳曜日,下一刻就变得昏暗下来,阴云散布在整片天空之下,将天地笼罩得仿佛被泼洒了墨水,化开了一样。
没多久,朦胧的雨雾便铺天盖地地朝着大地落下。
只用了短短一刻钟,就形成了一片连天的雨幕,冲刷掉了世间的一切尘埃和污秽,却让那阴沉沉的压抑感,达到巅峰。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阵悠扬雄浑的钟声渐渐回荡开来,带着数不尽的愁思,与漫天的雨幕融合,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哀伤,落下名为哀愁的泪。
十万大山之间,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浸泡在雨幕中。
钟声从这座山峰传开,汇入雨幕中,随钟声一同出现的,隐隐还有阵阵哭泣的声音。
在这座山峰的顶部,一座庄严的大殿之中,此刻竟是白绫高挂,殿堂的色彩灰暗至极。
殿堂上方,是一尊古朴的棺椁,更上方,是一名白发苍苍老者的遗像。
殿堂中间,伫立着天日宗的许多内门弟子,他们面容悲伤,眼眸红肿,不时抹着泪水,传出悲恸的哭声。
“师尊,您就这么撒手而去,将这偌大的天日宗交托在弟子手上,弟子力量虽显绵薄,但也必将倾尽毕生撑起天日宗的大梁,将它发扬光大!”
棺椁下方,站在一众弟子最前方的一名女子哀呼道。
此女身着青莲白衣,腰若约素,一张面若鹅卵的俏脸哭得梨花带雨,年约九十七的她仍如含苞待放的少女一般俏丽,是师尊收入门下最小的弟子。
十三岁随师尊一起修道,八年结丹,一十一年元婴,四十三年化神,修道至今总共八十四载,已是化神后期的强者。
然而,当她还沉浸在师尊的庇护当中时,师兄们皆在外出游历和寻找造化中陨落,师尊整日愁眉不展,日复一日,年迈老去,大限将至。
至今,师尊故去。
师兄们或死,或音讯全无,整个天日宗只剩下她一人可以继承师尊辛苦创立的天日宗。
在宗门日渐衰落之下,噩耗没有结束。
门内弟子大觉宗门无望,纷纷脱离天日宗,投奔其他宗门去了。
留下来的,要么是追随原掌门许久的老人,要么是忠心于天日宗,要么是另有所图之人。
柳子烟岂能不知晓自己身处怎样的险境,倘若自己不露出一点能当大任的态度来,恐怕师尊辛苦建立的六阶宗门,就要落于他人之手了。
哀呼过后,柳子烟用玉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过身,鲜红的眼眸扫视殿堂的一众弟子。
朗声道:“师尊故去,他老人家既已将天日宗交付我手,我必将用余生为天日宗鞠躬尽瘁,希望各位长老能全力助我。”
说罢,柳子烟朝着殿堂上的长老们欠身一拜。
几个长老们面面相觑,心机深思的他们,哪能不清楚柳子烟这一番做派是为了什么,但是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谁都不好说什么。
于是便选择沉默不语。
唯有一个中年模样的青袍男人走出,面带笑意地点头道:“柳师妹是老掌门留在天日宗的最后一位弟子,老掌门既然故去,这新掌门之位,当然非柳师妹莫属,况且老掌门生下也已立下掌门之位的所属人。
我想,谁都不会违背老掌门的遗愿吧。”
青袍男人面色和善,目光一一扫视所有长老和弟子,见没人跳出来反对,他脸上的笑容更盛。
有人出言帮自己,柳子烟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几分,反而有些难看。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她立即转身,将身后面向众人。
她眼底浮现出一抹厌恶,暗道:“这丁占元数次追求我未果,难道想借此机会博得我的好感,哼,风流成性,好色浪荡之徒,哪怕海水倒灌,时空逆转,我也不可能答应与你双修!”
正当殿堂人心浮动,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之时,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弟子。
“柳师姐,山下有凡人前来拜师求道。”那名弟子朝柳子烟抱拳说道。
柳子烟还未说话,那丁占元却先一步走出,斥责道:“你是何人门下弟子,竟敢如此无礼?!”
此话一出,不仅那弟子满脸疑惑,柳子烟以及殿堂上其他弟子也纷纷面露不解。
这时,一位面宽耳大的长老走出,喝问道:“这是老夫门下弟子,丁长老此话何意?”
丁占元见是这人出来,便缓了缓,说:“如今柳师妹已是我们天日宗掌门,他方才却称呼柳师妹……啊不,是柳掌门为柳师姐,这难道不是大不敬?乱了大家的辈分!”
听见这些话,众人纷纷明白了丁占元的意思。
但是,他们跟柳子烟一样觉得,这丁占元有点小题大做,讨好的意味太重了些。
柳子烟刚刚成为掌门,下面的弟子还不知晓,称呼一时改不过来也是难免的。
不过,丁占元说的话确实找不出大的问题,那位面宽耳大的长老面色暗淡了些,不悦地对那弟子说道:“的确是你之过,你且向掌门叩首赔罪。”
“是。”
那名弟子战战兢兢,正要跪下叩首,却听柳子烟喊道:“罢了,等我接任掌门的事通知所有弟子,再把称呼改过来吧。”
“你方才说,山下有凡人来拜师求道?”
那名弟子恭敬点头:“是的,掌门。”
“将他们带上来,这次是我们天日宗数年来第一次开山收徒,就由我为宗门做这第一件事。”
……
天日宗山下雨幕连连,连成一片的雨水与石阶碰撞出清脆动听的声音,悦耳至极。
漫长的石阶上,前来拜师求道的凡人不在少数,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但毫无意外的,每个人都对仙人的山头充满向往。
对有机会成为仙人,充满渴望。
只有一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四周无处不在的雨中。
方浩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步伐平稳,一步一步走在踏向天日宗山顶的石阶上。
耳边是美妙的雨声,鼻间是泥土的清香。
也许是天日宗山头灵气颇为浓郁的原因,也许是心理作用,方浩只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神清气爽了,他深吸一口气,踩在石阶上的脚步,愈发的快了。
渐渐的,方浩不知疲倦,来到了天日宗的山门前。
那里早已有天日宗的弟子在此等候,见方浩第一个来临,便朝他笑道:“只有具备踏上我天日宗山门的大毅力,才有资格接受我们天日宗的考核。”
“你既是第一个来临,便先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