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老者为何妄言打开了右侧副驾的车门。
还没等何妄言系好安全带，那辆黑色的七座面包车，就已经极速往实验室方向驶去。
何妄言看了一眼空置的后排，对老者说道：“如果有什么想要单独和我讲的话，现在就说吧？”
“你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呢？”老者说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我让你和其他人分开乘坐两辆车，我们研究所的人会对各位不利。”
“我能说，是因为我所知甚少吗？”何妄言说道，“人失忆之后，其实是有个好处的。那就是，我可以不带任何偏见地看待问题。初次见面，你确实有对我不利，以及对我有利两种可能性。但是，我认为，你们对我的认知，比我对我的认知还多。你说，我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已经了解到我的存在了。那么，是什么给了你，关于我的想象呢？又是什么，给了你，关于我的信息呢？据我所知，小龟的女朋友与我毫无关系。那么，她所在的机构，又与我何关呢？”
“我觉得，不该由我来回答这个问题。”老者说道，“一切灵者归于命途，所谓人者归于圣光。”
“开始打哑谜了吗？”何妄言微笑了起来，开心地说道，“是指人类终将在圣光中失去肉体，而灵魂则回归于自己的命运吗？”
“有趣！”老者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此说道，“不介意我将时间变得更加缓慢吧？毕竟，从这里到达实验室的时间，根本不够我们交谈。”
何妄言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一个空壳，你说的话能够将我填满的话，我也就言之有物了。”
言毕，车窗外行驶的车辆，和路过的行人明显都比老者的动作缓慢许多。
“终于等到你了。”老者说道，“或许，我的皮囊与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完全不同了。但是，我的确就是当初，和你在天堂酒店里相遇的小和尚！我是无明！”
“天堂酒店，很熟悉。”何妄言说道，“但是，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失去了我的记忆。”
“天堂酒店，是属于地下世界的一个部分。整体的机制我并不明白，我只知道，来自不同时间点的地表人，如果有机会通过地下世界的审核的话，就能到达。这样说吧，我以前信仰佛学。但是，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促使我鼓起勇气，跳下船，去追寻的，却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悠。我在杂货店里买面包，不经意与她相遇了。她的笑容，就是信仰给与我最大的考验。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不需要神、佛给与我们明示、开解，我们会有自己的追逐，自己的圣光。后来，我所乘坐的船，要离开子悠，也离开子悠所在的不念港。我心中天人交战，最终，我给送我出海的人留下一封书信，就跳下了船。我希望，我能有勇气，游到子悠的身边，因为她就是我的美好。可是，在海水中，我被一股力量抓住了我的脚，将我拉入深海。我憋着一口气，在水里看到了黑色的菌类，它们汇成了一只海妖抓住了我，要将我吞入腹中。在我失去意识以前，心里最后的一个想法是，如果我是法卢就好了，那么，我可以为了她留下，而不需要顾及自己曾经的身份——小和尚。”无明说道。
“我以为我已经死亡了。”无明说道，“没想到的是，当我醒来之后，我来到了一个荒废无人的城市，与你，还有其他几个人一起，走进了一家叫天堂的酒店。在酒店里，我看到了幻境，看到了我心中理想的结局。之后，那里的管理人员问我，要不要选择回到地表世界。只是去了地表世界之后，我不能用自己以前的身体。管理人员提供给了我一些选项，最终，我从里面选择了法卢的身体。就这样，我以法卢的身体，在距今231年前的山鹰陆国重生了。”
“这样说来，我如果和你同住一个酒店的话，我很可能也不是我。我也选择了某个人生命中遭遇的某人身体，重生了。”
“不完全是这样。”无明说道，“从外在看来，你和上次见面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我不是多胞胎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何妄言说道，“我的生命中，曾经遭遇过从平行宇宙来临的我，所以，我选择了另一个我的身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从平行宇宙而来，选择了这个宇宙的我。”
“聪明的人类，可以减少不少解释的时间。”无明点了点头，挽起右手袖子，露出了布满青筋的皮肤，说道：“你看，我手上是不是布满了像菌类一样的青筋，有时候，它们还会刺透我的皮肤，钻出来生长。也就是说，我在深海里遇到这些菌类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算死亡了。这种菌类的名字叫做星灵真菌，也叫做永生病毒。这种病毒，能袭击人的大脑，寄生在其中，代替人类的脑部结构。也就是说，人类一旦沾惹它，就会变成被真菌操纵的暴力生物。之前，附近一个小镇发生的僵尸事件，就是它的杰作。所以，我原本应该在两百多年前就死去了。可是，被星灵真菌所寄生的人类，如果能够用意志力抗衡真菌的话，那么，他不仅不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还会变得力大无比，并且几乎永生不灭。”
“意思是说，你没有夺回身体控制权。但是，星灵真菌将你带到了地底人的世界，还来到了天堂酒店。在那里，你获得了法卢的身体，并且活了二百三十一年？”何妄言问道。
“满分理解！”无明说道，“当我从法卢的身体中醒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棺材中。原来，法卢已经死亡了，他的父亲正在准备处理尸体。然后，我开始求救，终于等到了他父亲打开了棺材盖。这时候我才发现，法卢的身体上，已经有了星灵真菌的寄生。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某种永生的奥秘。或许，那些在双层棺材里的木乃伊，就是利用这样的方式来实现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