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灵魂依然能感受到画面的悲鸣?明明是雨后的阳光,男主角却在房间的阴影里,右手紧握着女主角的手臂,不让对方离去。两把伞湿漉漉地堆放在玄关,其中一把将被女主角拿走。男主角的左手遮掩双眼的动作,或许是在擦拭隐秘的泪水。我想,女孩的牙齿,或许造成了对方嘴角上的一丝血痕,也点明了这一副画作的主题《夏日吻痕》。这让我想起你的另一幅画《无雨时泪》,是一个在阳光中撑伞,流着泪的女孩。我想,《无雨时泪》就是《夏日吻痕》的结局了吧?当我明白这一切之后,就更难面对《夏日吻痕》里,看似平静的两个人了。”那男人穿着黑色的V领长袖t恤,蓝色的牛仔裤,站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用颤抖的手拿着银色的话筒,如此说道。
“我今天不得不来到你的画展上,是要质问你,为什么能做到在过去抄袭未来的我?”他展示着佩戴于右手的一枚怪异戒指,问道。
这时候,全场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男人的脸上。
而被质疑的老画家,站在台上,用手扶住自己的眼镜,眯着眼,像一只长须老鼠一般盯着台下的年轻人。
他缓缓走下台,来到对方面前,问:“这是我六年前的画作,你又是在什么时候作画的呢?”
“我的艺名叫乌鸦,是个摄影师。”对方闭上了眼,不愿被一双沟壑纵横中的双眼所注视,“五年前,我拍了一张照片,和你六年前的画作《夏日吻痕》一模一样。我知道,你的画作比我的照片更早出现,但是,为什么你会画出我的家,画出一个这样的女主角——长得和我死去的女朋友安古雅一模一样呢?”
“真是有趣的职业呢,摄影师?”老画家伸出手,撩起对方的衣角,露出了精壮的肌肉线条,“是因为经常搬动沉重的设备,才练出了这样漂亮的腹肌吗?”
老画家接着说道:“如果我理解没错,是你作为追随者,用相机再现了我的作品吧?”
乌鸦甩开了老画家的手,再一次展示手指上的戒指,说道:“大家看到了吗?我的戒指,正好是画中的男主角所佩戴的那一只。在《夏日吻痕》里,有一只拆开的礼物盒,里面装着的就是这一只戒指。知道为什么,每一张以安古雅为女主角的画作,都通过角度的选取,避免绘制出她的左脚吗?”
没等老画家做出反应,乌鸦接着说道:“因为安古雅在五年前出了一场车祸,截掉了她一条腿。我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就是她在五年前去珠宝店用胫骨制作的。《夏日吻痕》里,那枚人骨戒指被我从礼物盒里取出,戴在了手上,我抓紧了她的手,不愿意她离开我。或许,我早已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这是一场自杀前夕的离别吧?”
“我也同样无法割舍这一幕。”老画家突然问道,“安古雅现在怎么样了?”
“车祸后,我决定为我俩拍摄一组结婚照,将我们从认识到婚礼的过程呈现出来。可是,拍完之后,她却再也承受不了幻肢痛而自杀了——我们没能一起走进婚礼的教堂。”乌鸦回答道,“我来到这里,不是想证明你是个抄袭者。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画出一年后的未来的?你是能预知未来,还是能回到过去?”
“你知道的,和想到的,明明比你今天来表达的更多。这里也并不是一个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会场。”老画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真实的心愿,我收到了。”
“谢谢你。”乌鸦说完这一句,松了口气。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微笑,他就从观众席上彻底消失了。
只见,那一枚曾经戴在他手上的戒指,从半空中下坠,掉落在了他曾经坐过的座位之上。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惊讶,反而安静地看着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捡起戒指。
时空,竟然已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重构了。
“在当下这个时空里,安古雅没有受伤。”老画家幻化成为了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穿着黑色的V领t恤,蓝色的牛仔裤,激情演讲,““我老婆安古雅告诉我,梦中,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死去了。唯一给我的留恋,就是她送给我的这一枚人骨戒指。”面具人走上了舞台,展示着手中的戒指,说道,“我手上的这一枚戒指,不是人骨,只是按照我老婆安古雅的描述,让设计师帮我定制的。后来,我以她的梦,创作了这一系列的摄影作品,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所以,我也终于在这个冥都市最大的美术馆,开办了我的第一次摄影展——末世篡改。”
言毕,面具男取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消瘦的脸——竟然就是刚才那一名摄影师乌鸦。
在他身后的巨大显示屏上,正展示着这一场名为“末世篡改”的摄影展上,最重要的两幅摄影作品《夏日吻痕》和《无雨时泪》。
不仅如此,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也在背景音乐声中,走到了乌鸦的身边——她正是照片的女主角安古雅。
紧接着,安古雅说道:“五年前的那一天,乌鸦突然辞掉了手头的摄影工作,坐飞机回来找我。在我被一辆面包车撞上之前,救了我。当晚,我就梦到在另一个世界,我出了车祸,做了截肢手术,并一直被幻肢痛所折磨。于是,他为了我们的婚礼,拍下了这一组图特别的照片。当我看到成片之后,我更多的感触是内心的释然。在那之前,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究竟应不应该存在,是否有堂堂正正活下去的资格?”
之后,两人讲述了一些关于这一系列作品的趣事,和两人相识的过程。
“现在,是本次论坛的提问环节。”主持人在活动结束前,对台下的观众说道。
“不知道在场的各位有没有人跟我一样,有一种参加了某人画展的既视感呢?”很快,一名来自KSG传媒的女记者叶莎,言辞尖锐地说道,“我想知道的是,这些作品真的出自乌鸦之手吗?”
“怎么说呢,我想,天才不会去区分自己的职业的。”安古雅抢过了主持人的麦克风,朝叶莎的方向走了两步,以绝对的口气说道,“我和乌鸦也是因为拍摄才会相遇。那时,我就知道他的画工竟然那么好。所以,如果不想做摄影师的话,乌鸦也能随随便便做一个很好的画家。你可能只是在乌鸦身上,看到了他的另一种才华吧?”
“你叫叶莎,对吧?知道吗,在这世界上,有些人只要表演自己的角色就好,不要僭越。”乌鸦牵着安古雅的手,撂下一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就离开了。
“可不要太轻易决定谁是有些人,谁又是主角哦,乌鸦先生。”叶莎的结束语,更像一次恐吓。
在被长发遮蔽的耳朵里,还有一只蓝牙耳机,里面传来的声音,来自于隐藏于安古雅婚纱中的窃听器。
通过这个窃听器,那个已经走到三号展厅的乌鸦说道:“安古雅,如果幸福能永恒的话,你会选择静止在哪一刻呢?”
听到这里,叶莎几乎无法掩饰自己澎湃的心情。
她用颤巍巍的手指发出了一条重要的信息:没有错,他就是非法核心。
与此同时,三号展厅冒起了浓烟,警鸣声响起,一群手持特殊武器的黑衣人,将乌鸦和安古雅围困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