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浸染衣襟，更染红了黄沙大地。
韩信就这么躺在血水之中，濒死的落魄剑士，大秦普通士卒，视线模糊，怔怔看向天空。
“就这么死了吗？”韩信苦笑一声。
一时间，脑海之中好像开始了走马灯。
对，就是老家人经常说的，死之前会将活着经历的事情再看一遍。
闪过一幕幕画面，闪过幼时在荒野挖草根，少时山涧舞剑，一女孩浣纱，再后来街市贩卖，胯下之辱，还顺道见了个踏娘的顶天的大人物。
当朝监国公子，可惜这个家伙不长眼啊！看不上我韩信啊！
走马灯闪过，韩信觉得自己亏欠了太多人。
欠季桃一场婚礼一个拥抱，欠了大秦一场大胜，更欠了那可恶的公子彻一番扬眉吐气，没能宰了这些狗娘养的匈奴人，真觉得晦气！
“可有遗愿？”
匈奴第一勇士，如今率领兵士入秦的巴也终于开口说话。
韩信扯了扯嘴角，想骂，但终究没有开口。
身边躺着的一整个秦军锐士小队，死得已经就剩他嘴中的这口气了，不能浪费在这帮狗娘养的身上。
多呼吸一下，都算是对得起兄弟们。
巴也截杀这支秦军小队之际，有百姓奔跑欲至代郡守城关，途遇一军。
...
蒙犽策马于王离之策，看着这个从小比到大的王家未来扛鼎子弟，语气平静道：“给我一百骑。”
副将无军令擅离，本就是军中大忌！更何况只是驰援如此远的一支小队？
一旁的李由看的冷汗直流，暗骂哪怕你们王蒙两家朝堂上做样子争斗，也不至于在军伍之中如此不懂事啊！
而且这还是大秦首战，你蒙犽这样请战，合适吗？
但是，
王离全然不在意，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蒙犽，吐出一个字：“好！”
...
韩信气机渐无，正在巴也强忍惜才之心，准备痛下杀手之际，一道黑尘奔涌而起宛若长虹从南方笔直冲向巴也的匈奴狼兵骑队。
还没等巴也反应过来，一百重骑宛若大秦图腾玄鸟掠空，惊至眼前，将这支匈奴狼兵冲的人仰马翻。
马背上的蒙犽背对着韩信，嘿嘿一笑道：“韩信，这一冲，风骚不风骚？”
听到这熟悉而略带调侃的声音，神情恍惚，可当韩信看到那一百骑奋勇杀敌，便都明白了。
当日离咸阳，蒙犽曾亲自来追，相约军伍闯荡，功勋震朝堂。
韩信咽下一口浓血笑骂了他一句，然后喃喃道：“技术活啊...但是不够细，让我来带，这一趟奇袭能让这帮狗娘养的肠子都吐出来！”
远处，巴也已然整顿兵马，返身便是冲杀。
大秦居然能有骑兵与我匈奴狼兵对战？
而且一百对战五百，当真觉得我匈奴无血气？
巴也俨然一副无敌之姿，一百秦兵，自己这个第一勇士，亲手杀过都不止这个数了！
“铠甲不错，马也不错，都还不错。”
听到巴也的点评，蒙犽咧嘴一笑，居然隐隐浮现些许轻蔑，单手持枪，横指巴也。
这是他蒙犽能想到最风流写意的姿势了。
当时公子彻怎么说来着，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咱现在手握长枪摘对面那个狗娘养的匈奴头，差不了几分！
外人看来这个压根没有半点镇压军阵的军神风采的蒙犽，却说出了一番比公子彻还要有文采的话。
也是最简单的道理。
“说实话，我不认识你，你自然也不会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依照你那粗鄙的功夫，大概率也不会和我有什么杀了爹妈的深仇大恨。我爹要是能见到你，估计明年这时候你坟头的草都被大秦的战马踏平了！”
“但我家公子彻殿下说了，你该死了，那你便该死了！”
说完，蒙犽枪尖一挑，将韩信拉到自己马上，二人相视一笑：“明犯我大秦者，”
一百骑怒喝滔天，血雾翻涌：“虽远必诛！”
....
话分两头，咸阳宫内，一道黑甲人影匆匆赶来。
“章邯将军？你不是在护卫父皇吗？”
看清来人，扶苏面色一怔，表情骤变：“难道是父皇出了什么意外？”
章邯乃是黑龙卫的首领，更是此番父皇东巡负责暗中防卫的密卫，如今这位将军回来咸阳，莫非东巡车驾出事了？
猜想到这种可能，扶苏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虽然父皇多年来对他威严，甚至因为亲近儒家，多次言语之中谈及分封，更是训斥有加。
但是，
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扶苏心中亦是担忧非常。
“公子，陛下无事..只是...”
看到扶苏，章邯也是微微一愣。
什么时候扶苏这位帝国长公子与公子彻殿下如此交好了？
“只是什么？”
“只是公子彻殿下可能要出事了！”
章邯有点无奈得开口说道，怀中的那封陛下旨意，在他眼中，跟烫手山芋没什么两样！
“嗯？六弟？”
听到章邯如此回答，扶苏也是疑惑了。
六弟一直在咸阳，能出什么事？
况且...就算出什么事，你章邯身为东巡车驾的密卫，千里迢迢赶回来干什么？
“公子，章邯有一事相问，还请公子如实回答!”
章邯恭敬得开口说道：“始皇陛下当日传回旨意，责罚公子彻抄写大秦律百遍...不知公子彻殿下开始动笔了吗？”
此话问出，扶苏面色骤变。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章邯所谓的六弟出事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当日因为嬴彻在朝堂上的举动，引来父皇降旨斥“逆子”，更是定下了抄写大秦律百遍这样不轻不重的责罚。
若是寻常公子，肯定是每天将自己关在屋中，赶紧抄写交作业。
但是....
“六弟他...好像没有动笔啊！”
扶苏哀叹一声。
“完了完了！”
听到这话，章邯哀莫大过于心死！
公子彻没抄！！！
那他章邯就要用赢氏家法来对付公子彻了。
可是....带着旨意揍这位殿下容易，但等到陛下‘万年’之后，这位大秦心眼最小的公子殿下，到时候会如何报复？
黑龙卫可是有密报的啊！当日公子彻宴席扶苏公子等人，就因为言语上调侃了这位殿下两句，诺大的咸阳宫，居然不管饭！
不管饭！！你能信？
堂堂帝国公子大开宴席，居然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
“公子，末将还是去找几根细点的柳条捆起来吧！赢氏家法要用藤条，那打下去太疼了...”
章邯一声哀叹，转身便是告辞。
只有扶苏一人，哭笑不得。
方才一言，已经明白父皇定下的责罚便是家法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就是屁股疼几日罢了。
但是...揍自家这个六弟，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幸灾乐祸好，还是幸灾乐祸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