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着腹诽着,任无恶看看董林,对方哪敢和他对视,垂首而立,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见状,任无恶心道,看起来我这个新人是遇到下马威了,见鬼了,我这是得罪哪位道友呢?
董林有心解释一下,可又是有所顾虑,憋了半天就说了一句话,请前辈见谅。
从洞府出来后,任无恶又看看四下,漫不经心地道:“这地方似乎只有我一人居住了?”
董林忙道:“回禀前辈,这里目前确实只有前辈一人。”
任无恶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也不喜欢热闹。对了,丹房在哪里?”
董林不禁一怔,嗫嚅道:“回禀前辈,一阶炼丹师的丹房皆在东边的千炉谷,只是……只是前辈欲炼丹,只怕……只怕……”他磕磕绊绊说了许久,也未能将话讲完。
任无恶诧异道:“只怕什么?”
董林咬了咬牙,艰难地道:“前辈有所不知,新来的炼丹师需经考核方可成为一阶炼丹师,而在考核前,新人尚需……尚需……做一段时间的杂活。”
任无恶微微蹙眉道:“什么杂活?”
董林稍作迟疑,道:“便是清理丹炉,整理药材,还有……还有……打扫卫生。”
任无恶笑道:“那便是先充当一阵子杂役了。”
董林颔首道:“算是吧。”
任无恶问道:“那需多久?”
董林思考片刻,道:“长则百年,短则十余年,晚辈来紫炉峰已有二十余年了,现今其实尚未正式成为一阶炼丹师,故而……也只能做些杂务琐事。”
任无恶喃喃自语道:“原来在仙府当个炼丹师竟如此艰难,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杂役就杂役吧,先干着再说。”
董林未料到他会如此……乐观豁达,先是一怔,继而赶忙道:“前辈已是人仙初期顶峰,理应很快就能成为一阶炼丹师,那些杂务琐事……晚辈会找人去做,只是先要委屈前辈在此稍待片刻了,请前辈稍等,我先清扫一下洞府。”
任无恶笑笑道:“没关系,我在什么地方都能住得惯,你先去忙,这里我自会打扫。对了,我能随意走动吗?”
董林忙道:“在前辈没有领到名符前,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任无恶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董林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随即行礼告退。
董林走后,任无恶又在自家洞府外转了转,随手布置了两层阵法,然后又将洞府扩大平整了一番,总算看起来没那么寒碜了。
在这里住了几日后,董林没来,也没见到其他人,似乎他已经被人遗忘了。
既然没人管,任无恶也没去找董林,就在这个简陋的洞府里修炼等待,有时间的话也会炼丹,总之日子过得很充实。
就这样,他这一等就是三年多,期间无人过来找他看他,方圆百里俨然就成了他的世界,那感觉居然不错。
这日,他正准备开始炼丹,外面忽然有了动静,是有人被阵法挡住了。
三年来他将这洞府又修缮了几次,宽敞平整了很多,总算有点洞府的样子了,并且他还在门前刻了三个字,闲云居。
出来一看,来的人居然不少,共有六人,其中一个正是董林。
不过董林是站在最后,隔着阵法见到他时,对方脸色目光都很……复杂。
任无恶还朝着董林点点头,这让对方更是难堪,张嘴欲言,结果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在董林前面的那五人,皆是人仙初期,最前面的那位修为最高,派头最大,已是贯通了十二道仙脉,衣着装扮也最为华丽,锦衣玉带,那身深绿色的长袍,一看就非寻常衣物,宝光闪动,应该是件护身宝衣。
人也长得不赖,浓眉大眼,个子高也很健硕,不过看起来并非很年轻,头发花白,已有老态。
其余四人胖瘦皆有,俊丑齐全,也都穿着不俗,他们站在绿衣人身后,看起来像是随从手下。
任无恶打量了那五人一眼,然后就望着董林,含笑道:“原来是董道友,数年不见,道友风采依旧。”
董林尴尬地道:“云前辈,晚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结结巴巴半天才道:“晚辈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
绿衣人摆手道:“董林你先退下。”
董林答应一声,急忙后退数步,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任无恶还未撤去阵法,那几人就只能在那里老老实实站着,除了无奈更多的是恼火。
任无恶又看看他们,微笑道:“诸位道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云朗。”说着他才醒悟过来,忙道:“真是失礼了,居然将贵客拒之门外,诸位请进。”说着已将阵法撤去,然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五人这才走到任无恶近前,董林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但没敢靠的太近,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绿衣人正欲开口,任无恶又笑道:“寒舍简陋,我就不请诸位进去坐了,还请诸位见谅。”
绿衣人看看闲云居三个字,冷冷道:“闲云居,好名字。”
任无恶笑道:“过奖过奖,寒舍简陋让诸位见笑了。”
绿衣人又打量了一下任无恶,徐徐道:“本人卢方,是仙府的一阶炼丹师,他们四位也是一样……”说着又将那四人分别介绍了一下。
任无恶很敷衍地说声久仰幸会,那敷衍的样子又是显而易见,自然又让卢方五人一阵恼火。
介绍完毕后,卢方沉声道:“云道友既然到了紫炉峰,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任无恶奇道:“道友说的规矩是什么,云某初来乍到,确实是不懂规矩,还请道友多多指教。”
卢方冷哼道:“在紫炉峰一阶炼丹师不可私自炼丹,这就是规矩。”
任无恶恍然道:“多谢道友指点,云某知道了。”
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卢方又道:“你既然知错就得受罚,私自炼丹者,没收所炼丹药并且还要干三年的杂役,念你是初犯,这次就将丹药交出来即可,下不为例。”说着伸手又道:“拿来吧,将你这些年炼制的丹药都交出来,不可有遗漏,否则后果自负!”
董林在后面听着,脸色一变再变,他想对任无恶说些什么,可又真的不敢。
任无恶看看那只伸到眼前的手,笑道:“看起来云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卢道友是很清楚了,是不是云某炼了几炉丹药,你也是一清二楚了?”
卢方闻言神色一变,冷冷道:“你这是何意?”
任无恶笑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芥子兜,放在对方手上,“这里便是云某这三年来炼制的丹药,还请道友过目。”
卢方本以为他会有其他动作,结果居然是老老实实交出来丹药,是有点意外。
董林见状则是暗暗松口气,心道此人总算知道好歹,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卢方从芥子兜里拿出一个玉瓶,让同伴倒出几颗丹药。
那玉瓶里装得是仙元丹,一见到那些仙元丹,卢方五人目光皆是一亮,他们是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丹药的品质,绝对称得上绝佳二字,是仙元丹中的极品。
他们心道,此人果然有些本事,难怪那些青衣仙衞会对他赞不绝口,还说此人炼丹造诣已不在二阶炼丹师之下,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一时间卢方五人是被那几颗仙元丹搞得恍惚了一下,董林也是一样,偷眼看了下,也不由得暗暗惊叹起来。
数息后,卢方他们才回过神来,随即收起仙元丹。
然后卢方又道:“云道友,到了紫炉峰就得遵守紫炉峰的规矩,这里是仙府并非世俗,你在外面混迹多年,散漫惯了,真是要收收心了。”
任无恶拱手道:“多谢道友提醒,金玉良言,云某必定铭记于心。”
见他如此乖巧,卢方都觉得自己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此人似乎没那么难对付,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小心了?
寻思着,他又道:“你现在还不是正式的炼丹师,接下来我会安排你去千炉谷做事,一切还是要从头开始,先干点杂务。还有就是,在没有成为炼丹师之前,你的丹炉也要交出来,我会替你保管。”说着又伸出手来。
见他索要丹炉,任无恶也没觉得意外,还道:“请卢道友稍等,我这就将丹炉拿出来。”说完进入洞府,不一会就将剑炉取了出来。
见到剑炉,卢方五人眼睛又是一亮,他们不仅识得丹药,也对丹炉很有研究,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剑炉的不寻常之处,那炉身上的隐隐异彩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都说明这丹炉至少是玄天仙品,甚至都可能是混天仙品,此人能炼出如此绝佳的仙元丹,这丹炉居功至伟啊!
现在的剑炉不过尺许大小,任无恶托在手中递向卢方,还说道:“卢道友这便是云某的丹炉,不过……”
卢方正欲伸手接过剑炉,闻言脸色一沉,“不过什么?”
任无恶笑道:“不过这炉子跟随云某已久,现在有些认生,就怕会让道友……”
没等他说完,卢方已是将剑炉夺了过来,嘴上还道:“一个炉子而已,我还……啊!”
猛地他惊呼一声,同时身躯一震,那样子就像是被烫了一下,手里的剑炉啪的一下就落在了地上。
其他人皆是一惊,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任无恶还说了声小心,然后捡起剑炉,又递向卢方,笑道:“炉子不听话,让道友受惊了。”
见到剑炉到了近前,卢方没伸手不说,竟然还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似乎这炉子是什么可怕的妖兽,令他避之不及。
现在他的右手还是剧痛难忍,仿佛是被烧透了,而且还在逐渐碎裂,他都想先将右手斩断,如此就能好受些。
其他人已是明白,卢方遭了暗算,又惊又怒,齐齐看向任无恶,有人还喝道:“云朗,你好大的胆子!”
任无恶笑道:“是云某不好,没有把话说明白,这炉子一向如此,桀骜不驯,我也拿他没办法,唉!”
叹息着,他又对卢方道:“卢道友,要不你再试一试,兴许这次他就听话了。”
卢方咬牙切齿地道:“云朗,你……啊!”话没说完,他忍不住惨叫一声。
在他人眼里,卢方的右手其实没什么变化,完好无损,没有异彩闪动,卢方的表现又很惊人,此刻已是五官扭曲,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这是真的吗?
有人都觉得卢方是在表演,还演得很夸张。
那四人的一个上前一步,怒声道:“云朗你太放肆了,竟敢暗算卢道友!”
任无恶无奈地道:“这都是它惹的祸,云某也管不住它。”说着晃晃剑炉。
那人冷哼道:“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样!”
说着伸手抓向剑炉,他是已有准备,指掌间神光流转,法力凝聚,而他已是贯通了十道仙脉,众人当中,除了卢方他修为最高。
在此人出手时,卢方忍痛提醒道:“丁兄小心,这炉子有古怪!”
丁兄答应了一声,那只手已是抓住了剑炉,并且已从任无恶手中拿走。
剑炉入手,丁兄先是一怔,这炉子是出乎意料的轻巧,拿在手中宛如无物,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在他诧异时,忽的手中一沉,猛然间剑炉竟然是变得沉重至极,宛如山岳。
丁兄一个不留神,就被剑炉带动手臂身躯,双膝一软,扑腾跪在地上,还是跪在了任无恶面前,同时右臂还发出一声脆响,竟然是被剑炉搞得脱臼了。
丁兄也惨叫一声,而他的手还抓着剑炉,他想松手放开,可手掌又被一股力量死死吸住,仿佛已与剑炉相融,难分彼此。
丁兄大惊失色,正想着挣脱束缚,可剑炉忽然移动起来,还是贴地飞行,是带着丁兄在洞府前飞速闪动着。
此刻丁兄就是死狗似的被拖着带着,转眼间就已是衣衫破烂,狼狈不堪,还时不时发出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