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娇娇淡淡一笑:
“二公子自北地大营归来,是否还需要去兵部述职,等待皇上接见?”
秦二郎已经从方才的震撼中惊醒,闻言眼眸微暗:
“正是,在下,还是戴罪之身……”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眼含警惕地看了看二老,又看了看曲娇娇,那意思是在问秦老公爷和老夫人,曲娇娇是否值得信任。
老夫人见状笑道:
“娇娇儿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
秦二郎脸部没有完全放松,捡着话语模模糊糊地描绘自己遇袭的情况:
“……总得有五十人的骑兵队围着我们,谁想,忽然天空一放晴,那些人就都逃得没影了……”
他俊挺的眉头深锁,回忆起当天的诡异情景,仍是心惊胆战。
秦老公爷不由看向曲娇娇,苦笑道:
“娇娇儿,此事还真如你所言,我们当时便是派出人手,都赶不及救二郎!”
曲娇娇极淡地笑了笑,目光灼灼看向秦二郎:
“请问二公子,那些……人形,是不是极难杀死,即便砍倒在地,也仍然会再爬起来格斗?虽然如此,他们却会在阳光照耀下浑身冒出青烟,失去战力而逃走?还有,被你们击杀的那一个,你们可有检查他的躯体?”
人形?躯体?这两个词,完全不像是在形容正常人类……
秦家众人同时产生了这样的联想。秦二郎惊诧于曲娇娇描述的准确,点头道:
“弟妹如何得知?那些,不是人吗?”
曲娇娇的脸色比秦二郎更加暗沉,低声道:
“那些,是魔族傀儡。”
曲娇娇此刻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侥幸,这个世界,早已被魔族渗透得千疮百孔,普通人自是不用说,就连这些自以为是统治阶层的皇宫贵族们,也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秦二郎乍一听到魔族这个词,忍不住笑了:
“弟妹,你莫非是话本故事看多了,哪来什么魔族神族的?”
曲娇娇注视着秦二郎:
“二公子,我不信你方才没有任何感觉!我也不妨说实话,之前,我还在狐疑,究竟为何会以曲娇娇的身份来到秦家,直到见到二公子的一瞬间,我明白,这是注定的因果。”
秦二郎看着目光灼灼的曲娇娇,莫名有些心慌,低沉道:
“弟妹……”
他正要说些拉远距离的话,却见曲娇娇眉头轻蹙,从袖管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那符纸见风即燃,瞬间化为飞灰。
曲娇娇轻咦道:
“曲流有事发生?”
她随即向秦老公爷和秦老夫人福了福身,告辞道:
“小女子有事离开片刻,明日一早自会回来与大家相聚,关于小女子是何等样人,老公爷与老夫人也正好与二公子分说一番。”
话毕,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曲娇娇身影已失。
秦二郎看着曲娇娇消失的方向,眼中净是震惊与狐疑。
这是何等的身手!
南城,曲娇娇私人小院隔两条街的地方,一个私塾的门口。
一个体格精瘦、皮肤枯黄、四十上下、着儒巾蓝衫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戒尺,指着面前瘦小的孩子破口大骂:
“小屁崽子,你个没爹没娘的玩意儿,不但不尊敬师兄,还敢跟先生犟嘴?!我打不死你!”
一旁,一个又胖又高、十岁左右的男孩腆着肚子,得意洋洋地盯着那个瘦小的孩子,挥着袖子骂道:
“哼,谁不知道,这个私塾我才是老大!”
这男孩身边还跟了两三个孩童,围着瘦小的孩子和中年男子起哄。
除了他们,外围还有七八个孩子,露出畏缩害怕的神色瞧着几人对峙。而更外围一些,则是四五个高大的家丁,一人一个压制住了另外几个满面激愤的孩子。
如果曲娇娇或是夏荷在这里,她们一眼就能看到,正在被中年男子喝骂的正是年纪最小的曲流,而被家丁制住的几个孩子,正是屹川、程泰、柳舞等几人。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灰尘和伤痕,屹川更甚,连换的新衣都扯破了好几处。
即便如此,屹川脸上的凶狠半点儿没减,张口嘶吼:
“老匹夫!明明是那个混球欺负我们,你当先生的,不给我们做主就算了,还拉偏架,帮着他打我们!”
程泰也梗着脖子大喊:
“我们不服!”
啪!按着屹川的高大家丁狞笑着给了他一巴掌,屹川的脸上顿时高高隆起五道指痕。
“小屁崽子,还敢犟嘴!”
屹川咬牙,狠狠盯住他,眼神凶狠,嘴角缓缓淌下一抹血线。
家丁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随即恼羞成怒,再度高高举起手掌:
“你个屁玩意儿……”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
场内正在剑拔弩张,站在中年男子面前的曲流却忽然发出了笑声,初时低徊,随之越来越高亢,最后变成了大笑。
中年男子是私塾里的先生,也是南城少有的秀才,为此他常年穿戴着能代表自己身份的儒巾蓝衫,即便洗得都快发白了。
而他的这家私塾,最大的“客户”就是那个高胖男孩,这孩子是南城这一片最大财主的独子,自来都是私塾里的小霸王。
以他们家的财力,当然不是请不起先生到家里教课,但家里哪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别人家孩子可供这小霸王欺负啊?或者说,便是家里亲戚们的孩子可以供他欺负,他也欺负不尽兴啊,毕竟沾亲带故嘛!
这胖孩子平常多在外头玩儿,但凡来私塾,便一定要找几个好欺负的孩子好好捉弄一番。今天恰好赶上屹川等几个全是新来的生面孔,再略一打听,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没爹,是个姑娘来替他们办的入学,那不是上赶着送上门来的欺负对象吗?
他们就选了最瘦小的曲流入手,先是撕了他的书,又丢了他的砚台,拿墨汁染他珍惜无比的新衣服……
曲流和屹川哪受得了这个?两边立刻就杠上了。
只是这个落魄秀才从来都是站在这胖孩子一边的,说是帮凶都不为过,当下就拿着戒尺,嚷嚷着要教曲流规矩。
而胖孩子的家丁,也都把屹川等人压制住了,就等着看胖孩子和落魄秀才还能再怎么把曲流折磨出花样来。
毕竟,欣赏弱者的悲伤和痛苦,是满足霸凌者欲望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现在这个瘦小的孩子竟然在笑?
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所有人都不禁将目光集中向曲流,却见这孩子手中高高举起了一张正在燃烧的符纸,瘦小的巴掌脸上满是骄傲和信心:
“我不怕你们,我的,我们的师父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