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再度振动了一下纸翅,便停住不动了。
血袍童子眯着眼,笑吟吟地向皇帝稽首而拜:
“圣上,您如今听到的,便是我等听到的。”
皇上盯着这几个血袍童子,又用夹杂着贪婪和恐惧的神色看了看那只能口吐人言的纸鹤,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笑容来:
“朕知道了,各位小师傅辛苦,待天师归来,请务必第一时间来通知朕。”
说罢,便与内侍一起告辞离去。
待下到塔底,皇上脸上僵硬的微笑才彻底落下,愤愤然拂袖道:
“天师真是越来越狂妄,越来越自行其是了!他眼里哪里还有朕,哪里还有天家的威严!”
内侍小心陪笑,低声道:
“皇上,天师耳聪目明……”
皇上脸色变了变,打个哈哈:
“玩笑,都是玩笑罢了!朕实在是想念天师,希望天师早日平安归来,朕也就安心了,朕的江山也就稳固无忧了!”
为首的血袍童子站在塔顶,目送着下方皇帝与内侍远去,冷哼了一声:
“切!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转什么念头!”
另一名血袍童子出声询问道:
“师兄,你说,师父到底去了哪里?”
为首的血袍童子眼中掠过一抹厉色,转头呵斥道:
“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
“是,是……”
血袍童子吓了一跳,讷讷地退了下去。
哒,哒,哒……
慢悠悠的脚步声响起在一条无尽延伸的血色长阶梯上,头戴面具、身披血袍的人影正一步步踏上那层层叠叠的步阶,向血色阶梯的尽头缓缓靠拢。
在那血色阶梯的尽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白衣人影,正姿态放松地斜躺在一座墨色玉石雕琢的床榻型王座上。
如果此刻曲娇娇或大宝在场,他们一定会惊呼出声:魔灵石!那座高大厚重,足有数丈见方的玉石床榻,全部都是用一块完整的魔灵石铸就的!
一层浓稠的血色雾气缠绕着王座,将周围的一切都遮掩得昏昧不明,一股又一股刺鼻的铁锈味道弥漫开来,这是一个普通人只要靠近,就可能会被血色玷污的空间。
只唯独王座上的颀长白衣人影除外。
他白衣如雪,不沾纤尘,面容更是犹如清风朗月一般,令人见而忘俗。
白衣人纤长劲瘦的手掌玩弄着同样以墨色魔灵石雕刻的酒杯,杯中酒液如血,猩红刺目。
他好整以暇地斜睨着下方靠近的血袍人影,如玉石般的脸上满是慵懒笑意。
而在他的身后、脚边,慢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影,他们就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浑身还在滴落一滴滴粘稠的血色液体,眼中俱都凝满了恶意,注视着下方缓慢靠拢的血袍人影。
下方的血袍人影似乎是在承受巨大的压力,行走攀登的速度越来越慢,中途还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和休息。
而就在这等待他到来的时间内,白衣人影身旁的血色身影们都缓缓散去了满身的血腥与粘稠,开始凝聚成人形,他们有男有女,有高有矮,却都身材妖娆,有着类似的玉白色皮肤、充满恶意与嘲弄的眼神以及略带神经质的笑容。
总共有十一人。
白衣人影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随意一挥衣袖,猩红一闪而没,众人身上都披上了一件血袍。众血袍人嘻嘻怪笑着,向白衣人影跪拜下去:
“谢魔尊赐袍!魔尊千秋万载,同日月争光!”
白衣魔尊笑意淡淡,目光停在下方,注视着那个终于爬到台阶最后几节的血衣人:
“你回来作甚?莫非嫌皇帝伺候你伺候得还不够好?若是如此……”
他袍袖轻展,拂过身前跪拜的十一名血袍人,微笑道:
“瞧见了吗?他们虽然刚刚复生,可本尊任选一个都可以替你去做这份很有前途的差事!”
白衣魔尊兴致很好地抬头笑了起来,随手将酒液倾倒入喉,一抹血红沿着他的嘴角滑下。
筋疲力尽的血衣人跪伏在台阶上,如果细看,便会发现他正在轻颤:
“属下拜见魔尊!魔尊千秋万载,同日月争光!您说笑了,人间再好,也不可能有魔界的魔灵气帮属下提升修为,属下的魔功已停留数年毫无寸进,所以属下这才斗胆归来,想在魔界停留些时日,提升修为……”
“回魔界提升修为?”
魔尊挑眉,慢慢放下了酒杯,伸手招了招:
“你,上前来。”
戴面具的血衣人忙手脚并用地爬到魔尊脚下,全身匍匐:
“叩见魔尊!”
魔尊唇边满是讥诮的笑意,慢慢伸手托起血衣人的下巴,蓦地一把掀掉了他的面具!
“啊!啊啊啊!”
血衣人蒙住脸惨叫起来,而随着他的惨叫,他原本异常高大的身形忽然开始坍塌、收缩,不消片刻,已经变得只有原来身形的一半大小,面具下的面容露出,与新生的那十一人类似,苍白、瘦削,瞪着一双恶意满满的猩红眼眸。
“天师这个身份,是本尊给你的,你这是想要还给本尊?”
魔尊慢慢把玩着摘下的面具,笑意不达眼底。
“属、属下不敢!属下真的是想念魔界,想念魔尊您了!”
血衣天师浑身颤抖,几乎想要去抱魔尊的大腿表忠心,却又不敢靠近。
“守住人间为魔族输血,酿造血池助魔族复苏,就是你该做的事!本尊没叫你回来,你敢踏上魔界的境地,可知道是什么结果吗?!”
血衣天师连连叩首,额头都崩出血来。
原本围绕在魔尊脚下、身旁的十一名魔族发出了嬉笑声,有人上前去推他,有人去撕扯他的血色长袍:
“啧啧,那可是人间呐!听说热闹得很,有各种美味的食物……”
“我们可真想去啊!天天喝血浆度日,也真的无趣得很!”
“正是呢,魔尊大人,属下能去人间看看吗?属下想去寻一些新鲜的血食……”
“无趣?说得对,哼,只怕如今这人间也与魔界一般无趣得很!”
白衣魔尊淡淡地道,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对了,你先告诉我,那个镯子有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