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城以西百里,还有一座地图上找不到的城。严格意义来说,这里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要塞。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片建筑坐落在一小山之上。这些建筑被一圈高大的围墙围住。在外面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况。若有精通行军布阵之人仔细观察这里就会发觉,这座小山扼守着附近的官道。那条官道向东则直通大城泸州,而在那座小山脚下则折了一个弯,转向西北。据说可以直达西北方世界的尽头,镇魔关。
如此兵家必争之地驻扎一军也不奇怪。只是这里地处帝国腹地,而云龙帝国国泰民安。腹地更是久无战事,在这常驻一军又似没有必要。
官道繁华,多有商旅行人经过,也有人好奇这片建筑的用途。只是此处戒备森严。又有阵法防护,外人窥探不得。
刘奎此刻就在这片建筑群最中心的大厅内。对面是一位身穿文士袍的中年人。正在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好似对一切的事物都漠不关心。他的动作温文尔雅,尽显文士风范。如果不是其左右还分列这八位盔明甲亮,手按兵器,怒目圆睁的魁梧军士。外人还真会以为这里是一座治学之地。
刘奎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大人。您也看得出,这次僵尸来的蹊跷。刚刚听闻灵光寺有难。大人为何按兵不动。”
那文士又抿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道:“刘捕头,我虽然不是你的直属上级。却也算是你的上官了。你这是来质问我吗?”
刘奎的语气如旧,并没有表现出畏惧或者忐忑。“下官不敢。只是,大人,还阳镇数百条人命呀。自龙武征天以来。我云龙朝从未再有百姓如此蒙难。大人距离如此之近,除掉那些僵尸,举手之劳而已。若按兵不动,将来上头怪罪。又当如何呀。”
文士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刘捕头,我这里情况特殊。不得擅动。据悉。灵光城卫军已经抽调八十骑前往驰援。又征调左近义勇卫助战。再加那灵光寺本也不是好惹的。区区僵尸,想来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刘奎这次低身拱手道:“大人所言有理。只是下官总觉有些不对。感觉一切都似被人设计的一样。情况恐有变故呀。”
文士笑道:“刘捕头不愧为影捕。直觉和我的一样。所以我才按兵不动。不用我说,刘捕头也能猜到。我这地方定藏着秘密。绝对不能有失。这里距泸州也不算远。泸州军号十万步骑。若要调动,两日即可至此。刘捕头若在我的位置,是弃自己值守于不顾出兵剿灭僵尸。还是静观其变,以备不测呀?”
刘奎迟疑了:“这个。恕下官不敢妄言。”紧接着他又道:“既然大人已做了决定。下官也不敢有异。大人也知道下官这次并非为公务,只是恰逢其会。实不相瞒,下官先前与友人相约在灵光寺相见。如今灵光寺出事,下官担忧友人安慰。就不再叨扰了。这就离去。”
文士叹道:“刘捕头这是何苦呢。还阳镇那两位金丹境修士的死状你也看到了吧。凭你一人,如何能够应付那些僵尸。在我这里待着,至少可保安全。朝廷培养一名影捕需要耗费多少资源。相信不用我多说了。”
刘奎坚定道:“谢大人关怀。只是刘某去意已决。大人职责所在,可以按兵不动。下官又何尝不是呢。为朝廷提供第一手的情报正是在下之责任。”
文士道:“也罢。来人。为刘捕头拨一把神机弩,三十支弩箭。”
这次刘奎是有些激动了。他深躬一礼道:“谢大人。”
灵光城通往灵光山的大路旁。墨光剑刷的劈开那已死妖异大汉的储物袋。
苏心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和喵小白相处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学会如何破解别人储物法器上的禁制。虽然那大汉已死。可他的储物袋禁制还在。而以苏心剑练气九重的修为,居然无法抹除那由于大汉死亡而变得弱上不少的禁制印记。说明那储物袋上的禁制印记是修为高于他不止一阶的人留下的。当然也就是如今躺倒在地的那大汉了。那大汉的修为绝不只练气九重。他是故意留下来要对付苏心剑等人的。
依照云龙皇朝律令。独立击杀匪寇所获战利品可归自己所有。当然证物以及有主的赃物还是得上交归还的。但实际上这项律令执行起来难度极大。已经到手的东西少有人会主动交出。而朝廷若要强制检查并要求上交。那还有谁愿意去击杀贼寇呢。所以这个上交证物赃物基本全凭自觉。
破碎储物袋内的东西哗啦一下倒了一地。苏心剑开始仔细查看。其实以他的身家。一般宝物他已经看不上了。自己在无忧岛那些年的积累可以用海量来形容。虽然绝大多数都已经在出岛前用掉了。可就是剩下的那点也够苏心剑一个练气九重的小修士快活几年不用为灵石操心。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苏心剑才会一直很绅士的请凌月雪等人吃饭住店。不然以他一个全无收入的小修士。如何能够架得住这般开销。
储物袋内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灵石,丹药,符箓。个人的杂物。没了。苏心剑有点无奈。看来这不知名的大汉并不富裕。这也就罢了,苏心剑其实是想找到一些关于那大汉妖异变化的东西。可惜没发现。
大汉储物袋内的东西苏心剑一样也没有扔。杂物虽然没用,却可以当作所谓证物上交给朝廷换取一定的战功。其他丹药,符箓,灵石之类苏心剑自然收入自己腰包。
一边感慨这大汉的宝物贫乏,一边往自己的隐物镯里塞灵石。可就是这些灵石。苏心剑发现了不寻常。这里面有一块灵石明显已经使用过了,其内灵气尽失。当然,修士修炼时经常用到灵石。只是这灵石用过后也就丢弃了事。像这位这样还依依不舍带在身边的。苏心剑还没见过。而且只有一块这样的废灵石。这是为何呢?难道这块灵石有什么不寻常。
苏心剑端详那灵石好一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这个回头交给朝廷,让他们去查吧。
另外两名青年义勇卫的储物袋苏心剑没动。依例那是遗物,理应归他们的家人或者师门。这也是云龙皇朝的规矩。苏心剑也愿意遵守这种规矩。
如今的苏心剑差不多正好处在灵光城和灵光山之间。若按照常理,现在他应该立即返回灵光城。将所发生的一切禀报给城卫。稳妥且安全。战功稳稳到手。另一种选择就是追上大部队。自己这边有变数,大部队那边也可能有。只是要想在百余人的队伍里兴风作浪可不容易。而且那里大多是正规的官军。没人敢小看仙兵铠和军阵的威能。当然如若那变数足够的强,也是有可能得逞的。只是那样苏心剑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有犹豫。苏心剑选择追赶大部队。原因很简单。如今的他在执行义勇卫任务。也算作是一名军士了。刚刚校尉的命令是后面自成一队,以备后援。自己现在是那唯一的后援了。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么多年了,苏心剑骨子里依然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灵光城。凌月雪三人正坐在苏心剑预定的客栈大厅里喝茶闲聊。话题自然少不了苏心剑。
红姨问道:“月雪,你不会真的对那苏小子有意吧。他哪里好了。”
凌月雪抱着茶碗道:“感觉,他对我好是没有目的的。单纯的想帮我度过情劫。甚至不求回报。只凭我们俩母亲当年那点情谊。”
香草愤愤道:“小姐,我看他是垂涎你的美色。要不就是想攀上你这株高枝。”
凌月雪也不反驳,只是淡淡道:“有何证据?”
香草一时语塞。回想起来。说贪图美色吧,苏心剑与凌月雪虽看似情侣,实际上苏心剑从没有动手动脚过。说欲攀高枝吧,苏心剑甚至还不知道她们宗门的名字。
红姨提醒道:“苏小子别看人不大。却颇有心机。我等虽为助月雪度情劫而来,却也不得不防。”
凌月雪抿了一口茶,淡然道:“胧月姐姐认可他了。”
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却怼得红姨和香草一时哑口无言。
红姨觉得自己也算了前辈,还要再说几句。却是忽然闭口不言。
原来是一客栈的伙计,提了壶茶水朝她们这边走近。刚刚触动了外围的隔音结界。这结界自然不会阻止那伙计进入。只是让察觉他靠近的三人暂时中断了谈话。
伙计只是全无修为的凡人。他根本就没有察觉自己刚刚经过了一层结界。只是如平常那样笑嘻嘻的为客人们奉上茶水。然后就欲转身离开。
“等一下。”说话的是香草。她刚刚得到了红姨的眼神示意。站起身。亲自用刚刚伙计提来的茶壶倒了一碗茶递给那伙计道:“小哥忙前忙后的,辛苦了。想来必是口渴。这一碗茶水,权当致谢。”
伙计似有些惶恐,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哪能喝客人的茶呢?这怎么行。姑娘你折煞我了。”
香草露出甜甜的微笑。将茶碗又往前递了递。似开玩笑般道:“小哥这是怕的什么,难道是这茶水里有毒?”
那伙计更窘迫了。他急道:“姑娘说笑了。小店做的是正经营生。绝不是那什么黑店。这可是在城里呢。”说完他似为表诚意。一把接过香草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也不顾那茶水还自滚烫。喝到一半其实他已经后悔了。觉得自己一定会被烫了舌头,然后在几位客人面前出丑。这几位客官也真是的,怎的没事与自己开这种玩笑。
茶水入腹。伙计并未感觉烫嘴。这不是烫的感觉,是凉,不,是冷。好冷。几乎是喝下那碗茶水的瞬间,那伙计已然被冻得僵直不能行动,甚至体表已经泛起白霜,头发眉毛间更是结成冰晶。
红姨一拍桌子。怒道:“这是热中寒。够毒。什么人?出来。”
大厅里还有几桌客人。没了隔音结界。众人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异动。纷纷转头观看。见那伙计如此状态。众人无不大惊。只是被红姨那一拍桌子的气势镇住。一时间无人说话。
半晌,见无人回应。想来是那刺杀之人见没能得逞。已是远遁而走了。红姨这才撤了威压。
从大能修士的威压中解放出来的人们无不惊惧。屁滚尿流的奔出客栈,亡命逃窜。
凌月雪放下茶碗,开口道:“看来这伙计小哥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并不是参与者。红姨你先前觉得这人有异。恐是误判吧。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红姨道:“没得救。热中寒乃是世间奇毒。可毒杀炼神。凡人中了怎能活命。”
说话间,那伙计的头居然扭动了一下。震落一地白霜。
凌月雪三人大惊。均是飞身急退。连红姨这位大能也顾不得刚刚被打脸的羞愧。先拉开距离再说。
那伙计的手脚也开始动起来,只是动作僵硬。那张惨白的脸转向三人。只见他的嘴还张着,眼睛却已是全黑。不见半点白色。
香草出手了。四面阵旗分射四方,将那伙计围在当中。只见香草双手掐了个法诀。口中吐出一个“镇”字。四面阵旗中间的地面显现出一个法阵图形。其内桌椅杂物似忽然被什么力量往下拽拉一样。轰然砸向地面。粉碎后整个平铺在地面之上。那伙计似也受到这重力影响,身形向下猛的一坠。然而他只是向下那么一点点就重新站住了。似是在拼命抵抗着这忽然出现的重力。堪堪稳住身形。
香草手中法诀再变。口中“镇压”两字吐出。法阵之内,重力更甚,甚至地面都被压的向下塌陷了一段。
那伙计乌黑的眼瞳似有怒意。它艰难的迈开腿,向着香草走来。脚步沉重,却是连行三步。
香草大怒。改为单手掐诀维持法阵。另一只手打出一张符箓。正正贴在那伙计额头之上。符箓之上一个大大的“封”字甚是惹眼。
伙计似乎是受到了那封镇符箓的影响。不再动了。
香草正欲上前收了这妖物。却被红姨一把拦住。
香草正要询问。却见那伙计忽然又动了。但见它手臂缓缓变长,指甲变得尖利。然后其伸手,一把抓下贴在额头的符箓,塞进口中大肆咀嚼起来。哪里还有动作僵硬,举步维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