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个不停。
整座大山，都散发着难言的寒意。
我拿出武王鞭，面对着鬼目全开的程然。
“想让我成为第一百道鬼目，你得拿出真本领才行。”
“虽说不知道你的自信源自于何处，但想让我就范，我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程然死死地攥住拳头，也说出了针对我的最大秘密。
“我就不信你所有事情都能算计在内！”
程然恶狠狠的说道：“还记得有一次你阴德缺损，险些丢了性命那件事儿吧！”
“李癞子哭哭啼啼的找我帮你，让我替你填补一些阴德！”
“我很快的答应了下来，并且救了你的性命，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帮你的同时，也拿走了你的阴气，同时，你阴德的一部分，也有着我的气息！”
我心头一颤，极为不安道：“你的意思是，那时候你就做好了让我成为鬼目的计划？”
“不可能，那时的你，还没有暴露！”
看我如此表现，程然放心的大笑起来。
“何苦，别以为只有你会算计，黄家这么大的计划，不是每个时间点都能被你渗透进来的！”
“今天只是个报仇仪式而已，从那天开始，其实你就已经成为了鬼目！”
程然的话让我无比绝望。
他所说的那件事情我也十分清楚。
当初我损耗阴德，命悬一线，多亏了程然的阴德我才活了下来，转危为安之后，我还疯疯傻傻了好一阵子。
只是没想到，借助着那次机会，程然掌握了我一部分阴气，并且他的阴德也可以被程然随时控制，如此一来，我成为鬼目之一，也就顺理成章了。
千算万算……
没想到，我竟然输在了这里。
绝望中的我看了看挖好的坟墓，苦笑几声之后，我将武王鞭扔了进去，随之，自己也躺在了冰冷的坟墓里。
“竹篮打水一场空，天命难测啊。”
柳大壮陪在我的身旁，问道：“何苦，就没有办法了吗？”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你难道真的选择放起了吗！”
“小子，给我振作点，我还没认输，我们还有机会！”
我摇了摇头，双目无神道：“没可能的，程然的阴德一直被他自身掌控，哪怕我是白家命格，也无法容纳他预谋已久的阴德。”
“我会成为第一百只鬼目，一切，已经注定。”
程然笑了，笑的很放肆，笑的很畅快。
这一局，他终于赢了，哪怕我胜了很多次，但只要输一次，等待着我的便是无尽的恐怖。
“学会放弃是一种成长，只可惜，这个道理你明白的太晚了。”
程然站在墓穴边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
紧接着，他将一道符咒贴在了自己的左眼上，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剧烈的颤抖起来。
伴随着我身体的颤抖，我身上的阴气和包裹在内的阴德也急速的溃散，这个速度，比许六斤的手段要快上无数倍，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不出半分钟，我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符咒飞快的燃烧，程然的那只眼睛，也在被我的阴德所填充。
与此同时，程然的其余鬼目开始闭合，从第一道，到九十八道，所有的鬼目，都好像等待着我这只眼睛的降临。
只是，第九十九道鬼目，迟迟没有闭合。
“怎么回事儿？”
程然看着最为不起眼的一只鬼目，泛起了嘀咕：“为何这只眼睛，无法被我掌控？”
“因为，那道鬼目是我的。”
我在坟墓中坐了起来，冷笑道：“程然，那天癞子求你救我不假，但你给我的阴德，我并没有汲取。”
“不可能，这不可能！”
程然崩溃的咆哮道：“没有我的阴德，你根本无法活过来，而且，刚才你的阴德的确被我吞噬了，这一切，你根本无法掌控！”
“你吞噬的是自己的鬼目。”
我继续解释道：“那天晚上，癞子背着我去了十字路口，通过烧纸的方式将你的阴德给我一部分，以用来救我的性命。”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你封印饿死鬼吗？因为他是我唯一能相信的鬼目，而他，更是最为厌恶百目鬼的存在。”
“我将你的阴德给了饿死鬼，而饿死鬼的阴气，被我收集了一部分，所以，你刚才想要将我的百家阴德化作鬼目的时候，我的魂魄有着消散的表现，但你吞噬的，其实都是自己的阴德，以及饿死鬼的阴气！”
我站起身来，从坟墓中爬了出来，沉声道：“饿死鬼成为鬼目之前来找过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已经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了。”
“我们没有多言，只是说了一句记住承诺，而承诺两个字，不单单是对那位善良老先生的，更是我和饿死鬼之间的承诺，而承诺，便是除掉你，还他解脱！”
“程然，我给过你机会，我说过你还有退路，而你的执迷不悟，注定只有落败的结局。”
说到这里，我将一道事先准备好的符咒拿了出来，并且贴在了自己身上。
“何苦！”
柳大壮大喊道：“你个臭小子，用离魂符干嘛！”
“他想让我成为鬼目，那我就满足他这个愿望。”
“那道鬼目目前无法被程然掌控，但也不是饿死鬼能掌控的，只有我的魂魄进入其中，我才能真正的阻拦程然。”
“大壮姐，我这人很愚笨，也没有远大的愿望，但我清楚，程然一旦百目落成，绝对是一场灾难，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我真的太累了，也无法想到更好的办法了，我不是神仙，看不到结局，我能做的，仅仅是利索能力而已。”
随着符咒的生效，我的魂魄也开始脱离身体，朝着鬼目涌入。
思绪尚存，我狰狞的看向程然，咬紧牙关道：“兄弟，活不成的话，我陪你一起死！”
噗通一声，我的身体倒了下来，我的完整魂魄，也进入到了鬼目当中。
“何傻子！你这混账！”
柳大壮痛苦的呼喊着我的名字，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我的完整计划。
每一步我都算到了，刚才我所说的话也是刺激程然吞噬我的百家阴德。
饿死鬼是我的后手，我的确完成我和他之间的承诺，只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给自己留有后手。
“该死，该死！”
程然崩溃道：“何苦，你这傻子就不能安分一些嘛！”
“明明是个傻子，为何这么难缠，你这阴险卑鄙的家伙，竟然装傻骗我，那天李癞子求我的时候，你是清醒的，你一直在欺骗我！”
“不！”
柳大壮恶狠狠的说道：“那个时候，何苦真的变成了傻子，而且也的确是奄奄一息。”
“但何苦的那份执念让自己支撑了下来，他是在短暂苏醒的时间里做出了这个计划。”
“程然，你斗不过他的，但你记住，他拿你当朋友的那份情谊，从未弄虚作假过。”
“不，我不会失败，黄家不会失败！”
程然疯狂的大笑起来，根本没有理会柳大壮的话语。
他看着那只无法闭合的鬼目，癫狂道：“那又如何？他已经变成了魂魄，肉身都动弹不得，他又能拿我怎样！”
“我只要等到太爷前来，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程然激动的看向了远处，而上山的道路，正散发着一股强大的黄家气息，而且那道气息，已经越发的靠近我们这里！
到来的黄大仙儿便是程然口中的太爷，他的靠近，也就意味着邪神已经彻底消散了。
与此同时，柳大壮缓缓转身，看着远处说道：“虽不知小何苦的下一步计划，但我也该做点什么了。”
“你的太爷，帮不了你，我去会会这位黄家大仙儿吧。”
一股仙家的气雾萦绕在柳大壮身上，原本她的轮廓，也变成了一件青绿色的长衫。
“沟子，九九。”
柳大壮说道：“我要是没能回来，不论何苦生死，都带他回家，癞子还在等着他儿子，别让他没办法见何苦最后一面。”
灰沟子和白九九幻化出身形，这一场较量，他们帮不上忙，但对于柳大壮的嘱托，他们两个宁可丢掉性命，也会极力完成！
“大壮姐！”
白九九大喊道：“你也要活着回来，一家人等你团聚！”
“没错！”
灰沟子声泪俱下道：“何苦福大命大，他这祸害，死不掉的！”
柳大壮的长袖挥了又挥，直至那间衣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在他离开之后，我的身体站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程然一屁股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没有魂魄的我，略显精神失常道：“怎么会这样，他的魂魄，明明在鬼目当中，为何还能起身。”
“鬼，有鬼，你别过来，别过来！”
白九九恶狠狠的骂道：“你个王八蛋，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们家何苦就算是诈尸也要弄死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个狗杂种，连自己亲爹的性命都害，我要是你娘，我当初就该把你嵌在火墙里！”
“瞅你那个要死的样子，孬种，废物，老娘扎你一针都先埋汰！”
越说越气的白九九回手就给了青面鬼一个耳光：“你瞅啥呢紧急出口，你家里人都死没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报仇呢？”
“你给老娘我一起骂他？去，啐他一口，别放过这死不要脸的混蛋玩意！”
白九九可谓是炮火连天的发起口舌攻势，但别说，她的一席话还真起到了作用。
只见那如同紧急出口似的青面鬼缓缓走到了程然身前。
下一秒，青面鬼啐了一口，虽然没有什么口水，但一股嫌弃的阴气，却打在了程然的脸上。
“干得不错！”
白九九算是出了一口气，紧接着，她便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大哥，你啥情况啊，真诈尸啊！”
“你活着还是死着呢，就算翘辫子了也放个屁啊，这一惊一乍的，你是让你姥爷附身了啊！”
一旁的灰沟子吓得屁都不敢放，白九九无差别攻击的时候还真不是吹出来的，这火力太猛，一旦沾上，觉没好果子吃。
我闭着双眼，就好像行尸走肉一样。
胆战心惊的程然浑身颤抖的看着我，根本不清楚我要做些什么。
但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
随着四道仙家气息的降临，我的身体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一件红衣披在了我的身上，这代表着胡家大仙儿被我请上了身。
紧接着，是一件深绿色的衣服，同样盖在了我的身上，而这位，便是柳家的常仙儿。
第三件，第四件也随之出现，分别是白色的衣服和灰色的衣服，这两件衣衫，对应着的则是白家和灰家！
至此，四位大仙儿掌控了我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替我完成着接下来的事宜。
“程然，黄家的野心太大了。”
胡家大仙怒声训斥道：“你助纣为虐，就别怪我们替天行道了！”
只见我大手一挥，足足百根镇魂钉破土而出，漂浮在了半空当中。
这些镇魂钉我准备了很久，而作用，便是铲除百道鬼目！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的计划一旦成功，那么我便没有出手的机会。
而唯一能够出手相助，而且敢于出手相助的，便只剩下了另外不愿意看到黄家百目鬼落成的四家大仙儿！
“原来如此……”
程然看着我身上披着的四件衣衫，质问道：“同为马家五仙，你们怎敢背刺黄家！”
“混账！”
红衣大仙儿怒声道：“我胡家作为马家之首，我倒是要问问，怎敢二字是为何意！”
“难不成，这五家之首的位置，已经改姓为黄了吗！”
一句话，程然瞬间惊醒。
只见程然跪倒在地，哀声求饶道：“大仙儿，晚辈并非这个意思。”
“同为马家五仙，我黄家落成百目鬼绝对没有针对各位的意思。”
“这何苦心思狡诈，分明是在离间我等，各位老仙儿，切莫上当啊！”
常家大仙儿冷笑一声，傲气的挖苦道：“你见过谁用性命来挑起事端吗？相比于你这怯懦的伪君子，本大仙儿更欣赏舍生取义的何苦！”
“勿要多言，百目鬼世间不容，务必除之！”
随着常大仙儿的声音，只见半空中的镇魂钉全部打向了程然。
那些镇魂钉力道十足的轰击在程然的鬼目上，而程然，也是痛苦的吼叫个不停。
可任他如何哀求，四位大仙儿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每一家都不是傻子，平日里不针对黄家是碍于黄家的实力和同为五家的根本，但今日黄家的野心，却无法被他们所容纳。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有我这个出头鸟，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面面俱到，此时此刻，另外几家要是再留有余地，那么早晚，这马家五仙都要被黄家所掌控！
一道道鬼目被镇魂钉刺穿，程然的整体实力也快速的土崩瓦解。
程然很胆小，这是他的弱点，但毁掉了他几十年来的心血，这也是程然无法容忍的。
“你们该死，都该死！”
咆哮下，程然猛地挖出了自己的右眼。
这一幕相当诡异，血淋漓的眼球被程然握在手里，而那只眼睛，则是对准了我的所在位置。
“何苦，你这扫把星，是你害了我，我要你死无全尸！”
几位大仙儿都在针对着程然的鬼目，也不觉得到了这个程度，程然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殊不知，一道鬼魂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而这只眼睛，更是程然的保命资本！
化身鬼是程然的第二条命，这胆小怯懦的家伙也是被逼迫到了极致，如若不然，他根本不会动用自己保命的底牌！
眼尖的白九九见势不对，大喊道：“化身鬼！身外化身，魂外化魂，快拦住他，程然要毁掉何苦的身体，一旦何苦身体有恙，你们也没办法除掉程然！”
这些话，白九九是有私心的。
她不在乎程然到底会不会彻底死亡，她真正在乎的是我的肉体。
一旦我的肉体消亡，那么哪怕我还留有残魂，都必死无疑！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无法和李癞子还有柳大壮能交代的！
几位大仙儿想要帮我，但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注意力和掌控力全部在百根镇魂钉上，突然出现的背后袭击，根本无法阻拦！
就在化身鬼即将触碰到我身体的瞬间，一声狼嚎顺势出现！
紧接着，许久未见，且本该早就离开的徐嘉挡在了我的背后，而那只袭击我的手臂，则是贯穿了他的胸膛。
下一秒，狼哭鬼冲上前去，一口咬在了化身鬼的脖子上，直至将那鬼魂彻底咬到魂飞魄散才善罢甘休！
徐嘉低头看向魂魄的窟窿，苦笑道：“靠，中招了，这回真要完犊子了。”
随之，徐嘉看向了奄奄一息的程然，哑然道：“有一句话，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那句话，虽不是何苦对我说的，但却被我无意听见。”
“他说程然不诚，徐嘉不假，这是他对我的认可，也是对你的失望。”
“告诉何苦，我徐嘉，对得起他，我能认识他，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替他挡刀，值得！”
说完，徐嘉胸口上的窟窿便开始向外扩散，直至，徐嘉的最后一缕阴气消散在了冰天雪地当中。
这个冬天，异常的冷。
狼哭鬼匍匐在徐嘉消散的位置上，久久没有离去。
甚至未来的岁月中，一直有一道狼魂，守护着这片黑山。
四家大仙儿为之动容，但他们对程然的留意，也只是顷刻的刹那间。
接下来，剩余的镇魂钉全部打在了鬼目上面，直至，最后一颗镇魂钉，贯穿了我和饿死鬼所在的那只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