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安县的城门洞上方,并未有夹层的设计。
一旦敌军冲进门洞,就只能靠守城门的军队硬扛。
而城门楼上的弩手反应过来后,开始对未冲进门洞的袁军射击。
那些人,也只能侧着身子,尽力的避开弩箭。
实在避不开,便以甲胄硬扛。
准备冲城门的他们,身上都有三重甲!!
只是可怜了那些马匹,瞬间倒下数十匹。
与此同时,那些本来中箭倒地喷血的人,也纷纷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提刀冲向城门。
原本在外围的骑兵更是加速纵马而来,为了掩护城门下的友军,开始向城门楼上射击。
他们只配备了两支没有箭头的弩箭......
“长史,小心!”
数名将官围在关靖身边,举起了盾牌。
此刻的关靖反而冷静下来,他厉声喝道:“守住城门,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城门。
这城中,可是我们的家眷,如果城破了,她们都会凄惨的死去!!”
“再留两百步卒和两百弩兵给你!”
关靖看向那名牙将,“等我的鸣金声,再撤向瓮城!”
“唯!!”
亡魂大冒的名牙将连忙拱手应命。
他心中清楚,在近万袁军的强攻下,失去城门的他们必败无疑。
长史是要放弃外城,把家眷全部迁入瓮城了。
而他,就是断后拖时间的死士。
果不其然,关靖临走时看了他一眼,道:“汝之家眷,我定护好!”
牙将点点头,挥手下令:“全部下城楼,堵住城门,死战,死战!”
他要放弃在城城楼上和对方大军对射,死守城门了。
毕竟对方来的都是骑兵,根本没有携带攻城的器械。
“杀杀杀!”
牙将的眼睛充血,准备誓死血战,以挽回自己犯下的错误,将功补过。
虽然这也怪不了他,很多人都没有看出来。
谁知道袁军那么能演戏。
不但找了那么多本地口音的,还有飙血的戏份。
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肯定是弩箭去掉箭头。
然后倒下的人自己把早准备好的鲜血喷出去。
这么卑劣的演技,自己等人怎么就没发现呢!
与此同时,城门洞处,在典韦的带领下,已经杀的人头滚滚。
但是对方的悍卒根本不畏死亡,不断的有人涌过来。
长矛、密集的阵形!
一时之间,典韦等人竟是杀不过去。
典韦躲在几名亲兵的身后,再次掏出了小戟。
......
于此同时,关靖已经带人在城中奔腾,他开始组织城中部分家眷迁入瓮城。
袁军悍勇精锐,双方甫一接触,他就知道正面刚不过,如此就只能借助城墙防守。
可城门已经打开,那他们就只能防守瓮城了。
瓮城虽然不大,但站满了的话,但也能容纳上万人。
而且南门处的易水,也有一些船只。
不过,关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迁进去。
否则的话,几万人一起冲过去,自己就把自己踩死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那些还在渤海郡作战的,官职高些的将校的家眷迁进瓮城。
在他的指挥下,那些人的家眷开始飞快的向瓮城跑去。
而一些士卒在开始在瓮城和城墙相连的位置,准备滚油。
这个是防止袁谭从城墙上杀过去。
用热油和火先形成隔离带。
同时,也有部分士卒,开始在热油的后方,开挖布置鹿角、拒马和箭挡。
瓮城城门对方难以攻破,但瓮城和城墙是相连的,此处必须做好防备。
如此保住了瓮城,就保住了渤海的大军不至溃散。
在关靖安排的同时,典韦已经带人冲破了第一波三百人的防备。
但随着又四百人的涌入,尤其是强弩的一波收割,倒下几十匹马!!
双方再次在城门洞处陷入鏖战。
“唰!”
袁谭任凭对方的长刀划过肩膀,趁机一刀插入对方的面门,鲜血飙飞。
他舔了舔嘴唇,右脚踩在对方的小腹上,拔出长刀。
厚厚的甲胄,帮他挡住了绝大多数的伤害。
而身边的亲兵,则始终围在他的身边。
保证他每次面对的只有一个敌人,同时逡巡着人群中可能出现的冷箭。
“杀!!”
对方的士卒同样悍勇不畏死,一个个不要命的填过来。
一时间杀得天昏地暗,双方直杀了将近一个时辰,方由王门击杀了对方最后一人。
那是帮他们打开城门的牙将,他的胸腹之中,不停的涌出鲜血。
但他还没有咽气,挣扎着说道:“能,能......”
袁谭走到此人面前,问道:“有什么遗愿,我是袁谭!”
“袁谭?”
那名牙将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
他的眼中忽地光芒闪过,声音也变得顺畅起来:“能不能不要屠城?”
袁谭重重的点点头,道:“放心吧,我袁谭指着易水发誓,绝不屠故安县城!”
“好!”
那名牙将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下一刻,眼睛一翻,登时死去。
“袁卫,你率二百人守住城门,收拾战场!”
“唯!!”
“王门,你带五百人,在城中寻找你们的家眷,切记,绝不可伤别人家眷!!”
“谨唯!!”
王门大喜,连忙点了两屯兵马去了。
袁谭则带着亲兵和剩下的兵马从东侧城墙上直奔城南而去。
城中守军已经不多了,城门鏖战,斩杀了约七百,剩下的最多八百。
只要攻下故安县,他就把这些人的家眷都迁到青州去......
海船带的足够。
就算迁不完,把军官的家眷全迁过去也行。
“那关靖一定是逃向南城门了,然后藉机把部分家眷迁走!”
袁谭虽然心知关靖的行动,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的兵力不多,还不足以封锁四个城门。
就在即将抵达南城门时,袁谭的眉头皱起:这故安县,一个小小的县城,城防如此坚固的情况下,居然还设有瓮城!!
瓮城与城墙相连之处,滚油,鹿角、拒马、箭挡,还有三四百名悍卒。
这样的话,其实瓮城就是一个独立的军事堡垒。
他要攻下瓮城,就相当于进攻一个没有护城河的城池。
这若是强攻的话......袁谭麾下亲兵至少折损一半。
“袁谭!!”
就在袁谭心思百转的时候,一名文士打扮的大汉,高声开口。
“关靖?”
袁谭同样开口。
不过他的声音不大,身边自有大嗓门的传音过去。
看着袁谭,关靖的眼中带着一丝畅快,“正是在下。早听玄德说袁显思用兵,以快着称,在某看来,应是以诈着称才对!!”
袁谭笑道:“兵不厌诈么!”
亲兵大声道:“兵不厌诈么!”
关靖点点头,道:“是啊,兵不厌诈,我知道你此次来,是为了军中将校的家眷!
但是,他们已经被我迁入瓮城。
汝有胆,便来攻城吧!!放火!!””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名士兵点燃了滚烫的热油,随即快速的返回。
看到这一幕,袁谭有些讥诮,疑惑的大声问道:“你用几百将士阻住了我的脚步,从而有时间把将校的家眷迁入瓮城,确实明智。
只不过,你现在守城士卒的家眷迁入瓮城了么?”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有如此奸计,某也已将他们的家眷迁入瓮城了!”
关靖捋了捋胡须,颇为自得的笑道。
袁谭继续高声道:“那死去士卒们的家眷,你也迁入了瓮城了么?!”
关靖一怔,不再出声,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对方,这是在用诛心之计了......
果不其然,袁谭接着道:“对面的兄弟们,你们可要好好的活着啊,不然的话,你们的家眷就要被关长史抛弃了!!”
身边的亲兵连忙大声重复。
关靖确实是一个人物,在他的演技下坚持这么久不说,混乱中,还能第一时间想好对策。
如今那数百士卒的家眷在瓮城中,任凭他说破大天,对方也会死战到底。
袁谭果断放弃了继续攻城的打算。
不过,仓促之间,关靖迁走的家眷,肯定都是些大将领的。
中低级将领,如曲长、屯将、都伯等人的家眷,他肯定都留在城中。
只要把这些人的家眷全部迁走,公孙瓒的大军同样会崩溃!!
于是,袁谭同样下令,开始在城墙上布置鹿角、箭挡和拒马。
同时一波人马出现在瓮城的城门下,同样的开始布置鹿角、箭挡和拒马。
一副要把关靖困在瓮城之中的样子。
看着对方的动作,关靖皱眉苦思:“袁显思,他是想做什么!!”
他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深入肉中而不自知。
与此同时,袁谭已经带着亲兵下了城墙,进入了城中。
“咻!”
忽地一支利箭从身后响起。
身边的戒备的亲兵早举起了盾牌。
叮!
一声轻响,那利箭力度不足,连盾牌都没有射进去。
袁谭回头,只见不远处一名十三四的少年,正手拿软弓,一脸失望的表情。
“要活的!”
随着一声令下,早有几名亲兵虎豹一般冲上前去。
那少年还想逃走,早被一名亲兵抄在怀中。
下一刻,少年身上的匕首等物全部被搜了出来。
一名亲兵提着他来到袁谭身边。
袁谭伸出手,在少年惊恐的眼神中,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头,执拗的看着袁谭,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袁谭笑道:“因为你有胆魄啊。
你看,我打进了城中,所有人都只敢躲在家中,只有你敢出来偷袭。
男子汉大丈夫,当留下姓名才对!”
闻言,少年挺起胸膛,道:“哼,某乃是大将军关平!”
“关平?!大将军......”
袁谭一愣,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叫关羽关云长?”
“哼,怕了吧!阿翁身高九尺,腰围也是九尺。
打你就像,就像,就像你打我一样简单!”
少年自豪的扬起了脑袋。
“真是来的正好!”袁谭看向他身边的一名屯将,道:“带一屯精兵,先把这个少年的家眷全部迁走!”
“唯!”
那名屯将一把提起少年关平,道:“走!!”
“啊?”
关平这才认识到人世间的险恶,当即奋力的挣扎起来。
“某不去,某不去,你杀了某吧!”
那名屯将并不与他啰嗦,只随便踹开几户人家,便打听到了关平的住处。
被人偷袭的袁谭,也没了再巡视城中的心思。
他返回北城门,准备下令迁徙城中家眷了。
还未到城门处,一名亲兵就急急上前,道:“公子,军师有急报,说是义安乡附近出现了数千乌丸骑兵!”
“乌桓人?”
袁谭眉头皱。
乌桓人和公孙瓒是仇敌啊!
难道,幽州牧刘虞出手了?
仔细想想,也大有可能,毕竟现在的公孙瓒和刘虞还没有闹到翻脸的地步。
公孙瓒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还是隶属于刘虞的部下。
自己偷袭公孙瓒的大本营涿郡,刘虞很有可能坐不住了......
想到这里,袁谭有些郁闷的抬起头,自己这个蝴蝶的效应越来越大了!
刘虞插手的话,他再想把这些家眷迁走已经不可能。
屠城更不行,一是他个人抵触,二是这很有可能把公孙瓒的军队变成仇军......
“要撤退了!”
作为将领,就要杀伐果断。
事态发生变化,袁谭当即改变了计划。
即便眼前的好处足够大。
恰在这时,王门带人来到了袁谭面前,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抑郁:“公子,门和下属的家眷已被迁往他处。”
袁谭早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事情未妥妥,当即问道:“在哪?”
王门道:“遒国县。”
袁谭心中一动:“好,那我们就兵发遒国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