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眼里，就算你已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但依旧是小孩。
“杰子，你这一路开车挺累吧？先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会儿。”
“儿啊，你可不可，我这煮了锅蔬菜汤，你要不要先来一口。”
“要是饿了，就先吃一点儿红苕干。这红苕干可是咱用自家种的红苕做的，甜的很呢！”
母亲陈玉琴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传来，苏世杰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妈，爸呢？”
回到家后，苏世杰还没看见父亲的身影。
陈玉琴从厨房伸了个头出来：“你爸去村上打酒去了，你难得回来一趟，一会儿陪你爸喝两杯呗！”
黎山村虽然很贫苦，但当地的酒却是少有的特色。苏世杰以前过年回家喝过少许，味道确实和城市里卖的十几元一瓶的白酒不一样。
“那我去找找爸，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苏世杰还记得村里打酒是在什么地方，他寻着路去找父亲。
打酒那户人家姓张，老板是张伍德，今年大概有六十来岁。
村里很多人都没挣钱的路子，他却是村里的异类。凭借着祖传酿酒的工艺，他在村里硬是赚了不少，村里那栋三排连排小别墅就是他的。
苏世杰朝打酒处望了一眼，便看见了腰已经有些微驼的父亲。
从后面过去吓吓爸好了。虽然很幼稚，但苏世杰有时就是这么幼稚。
“喂，老苏，你上次的酒钱都没给呢！怎么又来了？”
张伍德瞥了苏少刚一眼，满眼像是看见苍蝇乱飞的感觉。
苏少刚微微弯腰，好像是在道歉一样：“上次好像是拿了5斤红苕给你吧……那还不够吗？”
“5斤红苕值个屁的钱？你也好意思说啊？”张伍德摇头道，“老苏，咱在一个村子里，多少有些情义。但这也不能是你一直赊账买酒的理由啊！
我就一个卖酒做生意的，你不能让我次次亏钱吧？”
“我不知道不够呀。”苏少刚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老张，这样吧，我明天再给你抱10斤红苕过来怎么样？”
张伍德摇了摇头，明显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你家那红苕不值钱。再说了，我这酒就是用粮食酿造的，我还要你家粮食干嘛？
我拿了钱是要去盖房子到处玩儿，要你家红苕干嘛？”
“可我只有红苕了嘛！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少刚双手抱拳，放在胸前，“老张，你今天再给我打一次酒可以不？我儿今天回来了，就是想喝一杯酒。”
“你家啥情况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我又不是做慈善的，还每次都赊账给你？”张伍德摇摆着手，“而且你儿子不是回来了吗？那让他来买呀！大学毕业，在城市里工作一直不回家，难不成这点酒都买不起咯？”
张伍德说完哈哈大笑了两声，排在苏少刚后面买酒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什么大学生呢？这么几年不回家，我看啊是在外面没混出个人样，不敢回家了。”
“那也未见得，也可能是被城里哪个妹子勾住了，根本就不想回来。他家什么条件，城里什么条件，谁还回来啊？”
“要我说，现在大学生到处都是，其实根本不算什么能耐。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人多的是嘛！”
“我还听说有大学生毕业后就直接去捡垃圾了，甚至还有要饭的，他家那娃不会也……”
都是一个村的，苏家什么状况大家伙都了解一二，人们不禁讨论了起来。
苏世杰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有愤怒，也突然感觉到家里的不易。
父母到底是背负了怎么样的压力在这个黎山村生活啊！不仅外人如此看他们，就连自家亲戚也看不上他们。不仅看不上，而且还变本加厉。
“谁他娘让你们说我儿子了？我儿子在外面工作好得很，哪儿像你们说的？”
苏少刚扭过头朝身后那群议论苏世杰的人吼道。
“切……吼啥吼啊？那不成咱还怕你？不服干一架？”
说话的是被村里人成为二娃的人，二娃身高一米八左右，体态壮实，是村里出了名的混混。
苏少刚瞪了二娃一眼，他不是不敢打他，而是怕打架后贪上那些麻烦事。
要是自己被打伤了，上医院也要钱啊！要是把二娃打伤了，那更不得赔医药费。
苏少刚年轻时候也是练家子，但一想到钱的事，他的拳头始终都握不起来。
“你们要打架就去一旁打，可别耽误我做生意。”张伍德催促道，“要是一不小心把我这酒给弄碎了，看我不让你们赔钱。”
苏少刚转过身，又看向张伍德。
他就像看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认真地乞求着。
“老张，我儿回来了，就想喝一口酒，你就给我打一点吧。”苏少刚的嘴角开始颤抖起来，“我明天就给你拿10斤……不，20斤红苕过来，你看怎么样。”
“红苕不值钱，要买酒就拿钱。”张伍德脸上没有一丝神态，像是一张死脸，“要是没钱就在一边呆着去，别耽误了你身后的人打酒。”
“就是，就是！没钱就滚啊！一直站在前面干嘛？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没钱和什么酒，要不接点自己拿啥喝喝，说不定喝起来也有味道哦！”
下流龌龊之语，像是一个巴掌，把苏世杰打入了黑暗的深渊。
父亲就是为了给我打一杯酒，就要忍受这样的侮辱吗？就算是没有钱，他不也提出了用红苕交换酒的方案？
就算这个方案你们不同意，那也不至于用这么恶毒的语言吧？而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这样践踏别人的自尊真的会让你们更开心吗？
苏世杰可能还是把这个世界看的太好了，他还没意识到，践踏别人的自尊确实会让一些人更开心。
“老张，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叫人了。”张伍德瞪了苏少刚一眼，又看了眼二娃，“二娃，你把这老家伙给老子弄走，今天你这杯酒我免费给你，就当是工钱了。”
听张伍德这么说，二娃的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