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衢在身上摸了摸:
“孙兄需要钱怎么不早说,我没有带多少,这里还有一张三千两银子的银票,你先拿去用。
若是不够,我这就写信回去,多的没有,三五万两还是不成问题的。”
与家资不丰的孙云球不同,陈天衢乃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出身。
诸昇也笑着拿出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孙兄看看够不够,若是不够,只管开口就是。”
两位好友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这可是孙云球十年也赚不回来的巨资。
“够了够了!”
孙云球急忙接过,他弯腰拜了拜:
“不瞒两位兄长,我隐隐有了感觉,陛下这一次恩科,必然是大动作,所以我准备在京师置办一个作坊,将咱们的拿手好东西做出来一批。
这样,待榜单公布后,咱们就献宝去!”
“大善!”
听到孙云球这么说,陈天衢和诸昇也不讨论了,当即便异口同声道:
“孙兄这个提议甚佳,咱们这还闲逛什么,赶紧回去准备为好!”
陈天衢脏兮兮的手,在好友规劝下,好不容易才穿上的干净衣衫上,随意擦了擦。
洁白的云纹宽带立领袄上,留下了一片清晰的脏手印。
他浑不在意,当即咋咋呼呼道:
“要做就做全,我这就写信回去,让家里人送来一万银子,咱们做他个几十套!”
“这一次,哪怕是咱们三兄弟名落孙山,也要在京师闯出了名堂!”
陈天衢似乎早就打听清楚了:
“我可是听说了,二毕、二宋、王徵他们,可是深受陛下重用!
咱们就算落了榜,只要走了他们的门路,也能将好东西献给陛下!
到那时,你我就算不中榜,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云球等苏州五怪,正想着借助皇帝倚重技工人才的时机,献上神器,踏上通天大道。
而朱由检却是正在接见王徵。
面对王徵这个国宝,朱由检是给予了最大的支持,甚至直接给王承恩下了严令:
只要王徵有所需求,不管是金钱、匠人、还是特权,一律全力支持。
深知后世科技发展规律的朱由检,自然知道蒸汽机的威力。
对于这玩意,别看王徵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却毫不陌生。
甚至,王徵带出来的徒弟们,都能亲手制作了。
这不,来到新都后,才短短二十天时间,王徵亲自督造的第一具蒸汽机,已经铸造完毕。
朱由检大喜,当即便与王徵共乘一车,前往制造作坊而去。
他要亲自看一看这个神器!
马车上,朱由检闲谈间无意识的问道:
“王卿,朕让人寻来了你的《远西奇器图说》,朕拜读之后,却是发现,这玩意为何却是与你早前所写的《新制诸器图说》,内容几乎一样呢?”
王徵哈哈大笑,脸上却带着几分的寂寞,他长叹一声:
“唉!”
“陛下,实不相瞒,这世上哪有什么《远西奇器图说》啊!”
朱由检一楞。
王徵的一句话,让他脸色大变。
难道……
作为一个研究华夏历史的硕士,朱由检知道后世有人对西方的历史,在仔细研究之后,提出了“伪造”观点。
甚至,不乏有人从各个方面去考证西方的作伪。
朱由检虽然不是研究西方史的,但是,历史圈说大很大,大到了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曲绕绕。
说它小,却又很小。
除了那些收钱鼓吹和被收钱鼓吹忽悠得免费帮人家鼓吹的那帮“人”之外,真正研究这玩意的人,也不过就那么一小撮罢了。
纵然不是一个圈子,朱由检也算是知道一些常人不知的内幕的。
那些有良心的历史学者,从环境、人文、社会等方面综合考据之后,有一个共同的认识——
西方所谓的科学发源地——在他们鼓吹的发源年代,还是一片汪洋大海!
这就是业界戏称“西方海洋史”的由来。
王徵摇摇头,起身郑重的对皇帝行了礼:
“请陛下赎罪,臣早年时候,编撰《新制诸器图说》,本想上达天听,让我大明武功昌盛。
却不想……”
王徵摇头苦笑:
“彼时,朝廷内斗不断,文官想要掌握朝政,宦官要重振皇权。
臣写的书,递到了工部衙门,却被束之高阁。
而臣又没有联络内臣的路子!
况且,当时的环境,臣纵然将东西递交给了内宦,又岂能到了天子手中?”
“臣以为是自己功名不够,于是下定决心要高中进士,成为官吏,如此才好亲自将这些着作交给天子。
当时,臣已经荒废几十年时光,从头捡起书本,重温圣人之言,却又谈何容易。
臣花费了六年时光,才中了进士……”
朱由检脸色铁青。
王徵说的那个时代,正是万历——天启年间。
而文官与皇权的争斗,自从武宗之后,就已经白炙化了。
朱厚照被杀后,嘉靖、万历以不出面暗中扶持帝党的手段,才能稳住了皇位。
中间的隆庆皇帝,屈服于文官集团,事事妥协,甚至不惜“开海”,让官绅贸易合法化……
如此损害国家利益的隆庆皇帝,反倒是有了“中兴之主”的美誉。
其后,万历与士绅集团的斗争,更上一层楼,直接大量启用了宦官集团。
而文官集团的对抗,也更进一步,直接裹挟“民众”,打死了无数皇帝鹰犬。
天启作为正牌太子之长子,虽然不得万历喜爱,但是,面对皇权,万历却也没有放松对他的教诲。
朱由校是有老师传授帝王术的。
因此,天启的政治手段并不差。
当弱冠天子继位后,依旧执行了万历的老一套——用宦官势力,打压豪绅集团。
甚至,天启做的比万历更狠!
可以说,那时候的权力斗争,是双方都要置对方于死地的。
王徵一个小小的举人,面对这样的局面,自然就说不上话了。
朱由检眉头紧皱,心中有一股火,憋屈的他想要嘶嚎出来。
皇帝咬紧了嘴唇,双拳捏的咯咯吱吱作响:
“所以,你假借了西人的名头?”
王徵叹息一声,承认了皇帝的猜测:
“是金尼阁找上的我,他是龙华民派遣来的。
而龙华民是利玛窦的副手,万历三十八年,利玛窦死后,就有龙华民做了大明天主教的大主事,负责大明境内的西方教徒事务。
臣本来与西人庞廸我认识,臣受教,就是起源于庞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