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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大县,佐贰官还倒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

通常小县,中央朝廷只是派遣一个县令罢了,其他佐贰等官、吏目,都是地方推举。

新城县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县城,这贾主薄,自然本地大族贾家的族人,代表的,正是贾家的利益。

因此,刘俢如反倒是要询问属下贾利的意见。

贾利开口道:“大老爷说的什么话,接自然是要接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顿时笑了起来,这厮挤挤眼,一脸猥琐的道:“接也是分很多种的,比如只要对我们有利的……”

若是没有好处,接它作甚?

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新城全县不过只有十万人,却有贾、杨、崖、王四大家族,甚至就连城外护城河上的四座桥,都是以这四家来分别命名的。

贾家势力最大,刘俢如与贾利商议定了之后,唤来了三家在衙门的代表人,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

若是明皇送来的圣旨,对他们有利,那就接受!

毕竟没有人嫌弃自己官位高了——万一明皇带来的是封赏呢?

若是要他们出钱出粮……

嘿嘿!

城头悬挂的可是大顺旗帜,不捆缚了明使交给闯王,都是他们法外开恩、顾念旧情了!

……

王廉一身七品文官的补子,他面无表情的站着,心中早已给新城官员判了死刑。

这群孙子拖延这么久,都不出来。

显然被陛下说中了——他们早已心向李贼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城门处终于出现了一顶青尼小轿,小轿的后面,跟着四顶没有顶的亮轿。

张应选眉头一挑,终于出来了啊!

为首的的轿子刚刚走到城门洞外,就被喊了停。

后面的两个轿夫发力,前面的轿夫下压,轿子门槛接了地。

有衙役急忙上前,伸手掀开门帘。

他一手护着门框,一手虚扶知县,低声道:“大老爷小心门槛。”

知县刘俢如缓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张应选眉头一挑,低声对王廉道:“王公公,这厮一看就不是好官!”

王廉冷笑:“可不是,这排场,比杂家干爹都大!”

两人在腹诽,那刘俢如远远的站在桥边立定了,这才手搭凉棚,仔细的打量了为首的王廉一眼。

却发现,这太监自己不认识,于是就止住了脚步。

双方隔着一座桥,足足间隔三十多步。

“不知这位公公从何处来?”刘俢如说着没有营养的废话。

王廉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某自京师来。”

果然!

刘俢如心中想到:怕是明皇求援的太监吧?

可不能应了他!

心中如是想,刘俢如也不说让王廉等人进城歇息,他牢牢的站在桥的另一边,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道:

“却不知公公为何而来?”

按照官场惯例,宦官身上的衣服,通常都是不带补子的,一旦带有补子,哪怕是九品鹌鹑补,也代表着实权人物。

因为只有二十四监的大太监,才能配发了补子。

这些人无一不是皇帝的亲信!

也就是说——太监只要穿了补子,不管品秩高低,都是皇帝的心腹。

这样的太监当前,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了,就算是封疆大吏,也得陪着小心。

然而,此刻的王廉,却备受冷落不说,更是被拒之门外……

当真是世态炎凉啊!

“杂家此来有两件事,张经历,你告诉他罢。”王廉随手指了指张应选。

张应选从王廉身后站了出来。

一看清张应选的样貌,刘俢如眼神猛地眯起,他身躯瞬间绷紧,稍几,才恢复了原样,故作轻松道:“还请张经历不吝赐教。”

刘俢如的动作,瞒不过深宫中长大的王廉,自然也瞒不过专职负责——考察官员政绩合不合格的考功清吏司经历张应选。

这县令认识他!

张应选想了想,自己是去年年底被提拔为经历的,之前在吏部混了五年,所做的正是经承。

考功清吏司有长官郎中一人,副手员外郎一人,掌书不定(通常三人到五人之间),经承十六人。

考功清吏司的工作是:掌文职官之议叙与处分,三岁京察及大计则掌其政令。

说白了,就类似于后世的组织部和党校进修。

两位大佬自然是不负责具体考核的,而掌书则是书写官员任职命令。

负责考核的具体人,就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经承!

地方文官每三年就要进京述职、接受考察,因此,刘俢如自然认识张应选!

要知道大明单单县令,就有1358个!

而经承,只有16人!

张应选每天经手的官员太多,不记得刘俢如,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张应选心中明境,嘴上却不提,按照之前商议的道:

“此次前来,有两个事情,第一,吾皇命我等宣旨,路过贵县时不慎丢失坐骑,还请县尊慷慨解囊,赞助一二。”

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

若是这县令念旧情,提供了物资,那便留他一命。

刘俢如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贾利,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见明使果真是来索要物资的,贾利鼻孔里喷出了一股冷气:想得倒美!

大牲口难道就不是钱吗?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大顺皇帝都围住京师了,谁还拿你们明国的皇帝当回事呢!

也就是京师失陷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若不然,怕是贾利、刘俢如等人早就将王廉两人抓起来了!

得到了授意,刘俢如脸上挤出了一份苦涩:

“实在不瞒二位,新城乃是小县,这几年又接连遭遇大旱、瘟疫,百姓死伤甚多……

按理说你我曾经同朝为官,两位的要求,在下千难万难也要满足,可惜,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果然拒绝了!

王廉、张应选二人对视一眼,却纷纷松了一口气。

拒绝了好啊!

拒绝了,等下我们就能下死手了!

两人不由更加佩服皇帝,这狗官的一切应对,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啊!

王廉上前了一步,对隔着桥,站在城门楼下的众人道:“我这里还有一封圣旨,是吾皇危难,命忠贞体国的大臣,官晋一级,并节制周围数县,起兵勤王的旨意,县尊可要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