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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蒙蒙亮,去往松原郡的一行八个人就出发了。

这个早晨是恬静的,天空中还有几颗零散的星子,等待黎明的那束光把他们赶走。

都是年轻人,又吃得饱饱的,睡得足足的,脚程都很快,半个时辰就走到了松原郡的城门口。

城门口有几千难民,在黎明的曙光中已经醒来,灰头土脸,形容枯犒,衣衫褴褛,有孩子如病猫一样细弱的哭声,有老人如溺水窒息一样的呻|吟声,就像是大型的灾难片现场。

两个施粥的棚子,还没有来人,却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个盆或者碗。

看见林蒹葭他们一行人走过来,就低低的喊,似乎是不抱什么希望,但又怀着一丝侥幸,“求老爷给点吃的吧,求老爷给点吃的吧,孩子都快饿死了。”说这些话时没有一丝情感,就像他们对活着的态度。这话已说了千百遍,没有得到过回应。

“今天官衙就不来施粥了吧。”林蒹葭听排队领粥的一个难民问另一个。

“官衙不来了,他们说施粥我们就不走,所以不施粥了。”

“那玲珑斋还敢施粥吗?他们要是也不施了,咱们就要活活饿死了。”另外一个难民问。

“我听说官衙不敢管玲珑斋的,有大后台。”

玲珑斋,林蒹葭想起了那天晚上救的那个病公子,给了她一块乌沉沉的牌子,就让他有事去找玲珑斋。她都没仔细看看。

心念一动,牌子出现在手上。做牌子的黑木头很沉,拿在手中有些重量,一面是繁复的彼岸花纹饰,一面是刻着一个字“宸”。

正当林蒹葭要想起什么的时候,有人大喊,“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林蒹葭和王三叔一行人赶紧排队进城,人群慢慢的蠕动,进城门检查户籍路引非常仔细,林蒹葭看到出城门方向,插着玲珑斋旗子的马车拉着满满一车粮食,簇拥着十几个家丁,然后分到两个施粥棚子,开始支锅生火熬粥。

难民们顿时人头攒动,纷纷在两个棚子前排起了队。

进了城后,约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地点,大家两人一组分开去买东西办事,老村长叮嘱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两个人有事互相有个照应,到处都是逃荒的难民,不太平啊。

林蒹葭和王三叔先去买药,城外难民幕天席地,饿殍遍野,城内花红柳绿,车水马龙,打扮光鲜贵气的小姐带着丫鬟逛街买东西,方巾儒衫的公子摇着折扇施施然的走过,店铺的伙计大声吆喝,一派和乐繁荣的景象。

“师傅,那里有一个松鹤堂,咱们去看看吧。”林蒹葭看那医馆里有人进进出出,就叫师傅过去看看。

一进门,就有小伙计喊:“本店看病抓药概不赊欠。”这是看他们穿的破,怕没钱吧。

林蒹葭顿感心中不悦,医者仁心,治病救人,要是先把银子看在眼里,还能好好的看诊吗?

王得康说了几个药名问了问价格,又让小伙计把几种药材拿出来看了看,那小伙计脸上极其不耐烦,王得康看完也没说什么,就叫着林蒹葭出了松鹤堂,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还听见小伙计在背后说:“没钱看什么药,切。”

“师傅,药贵啊?”林蒹葭看师傅没买。

“不贵,但是不好。有陈的,有霉的。”王三叔叹了口气。

也是,进门就谈钱,以赚钱为目的医馆,都钻钱眼里了,能不从药上做文章吗?

在街上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个叫仁心堂的医馆,这个医馆就相对比较冷清,师徒俩走进去,柜台后的小伙计就忙忙的打招呼。

王得康问药看药,林蒹葭和另一个小伙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为什么你们这看病抓药的人这么少啊?”

“人们不生病不是挺好的吗,我们掌柜的常说但愿世间无疾病,宁可架上药生尘。”小伙计拉着长声慢条斯理的学着他们掌柜的腔调说话。

林蒹葭觉得,这才是一个医馆的格局,为众生的病痛着想,而不是立足于赚钱。

“可是松鹤堂的人还多些。”

“可能患病的人去那顺路吧。”哈哈,林蒹葭被小伙计的一个顺路逗笑了。既然小伙计这么会聊天,林蒹葭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风土人情,风味小吃,玲珑斋居然是个大饭庄,而郡守府就在西城,那里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区。

大白天的只能在外面看看,要想搞事情,得等到晚上啊,怎么能在城里留一晚呢?

“这三味药暂时没有,抱歉了,但是今晚能到,昨天运货的商队已经来了消息,您可以明早来拿。”林蒹葭听得那伙计和自家师傅说话,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咱们城里一共有几家医馆?”王得康想去别家看看,他还是想今晚回去,不耽误大家赶路。

“医馆很多家,但都是隶属于松鹤堂和仁心堂两家,我看您是从松鹤堂过来的,这个药的质量我不说您也知道。”伙计笑呵呵的看着王得康,胸有成竹。

“那明天你们几点上工。”

“您看,您要的量多,我去和掌柜的商量一下,让您早点过来拿。”扭头对和林蒹葭聊天的小伙计说:“去把掌柜的请来。”

掌柜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目光清明,面容和蔼,身材微胖,说话有点公鸭嗓。

两人抱拳施礼后,王得康说明情况,想明早城门一开就出城,掌柜的说没问题,他就住在后院,早上他等着王得康来拿药。

王得康和掌柜的约好了,买的药寄放在这里,明早来了一起带走。正要出门,就听林蒹葭问:“掌柜的,您这里收何首乌吗?”说着就掏出一个破布包来。

“收的,麻烦姑娘给我看看。”掌柜的接过破布包,打开一看,立刻笑逐颜开,“人形何首乌,真是大造化,我这仁心堂开了几十年了,也就见过三次,姑娘这是要卖多少钱?”

“掌柜的是行家,您给个价吧。”林蒹葭其实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就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黄金有价,救命药无价,药是好药,可是你们辗转来到这里也应该知道,现在兵荒马乱的,这繁华都是假象,好东西也值不了那么多钱了,我就厚着脸皮给你八十两银子吧。”

林蒹葭就是需要点钱过了明路好买东西,这何首乌手镯空间里还有一堆,卖多少钱也不心疼,感觉到师傅拉她的袖子,怕师傅拦着不让卖就赶紧说:“那就卖给您了,入了药救了人,都是功德一件。”

掌柜的看着女娃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肚量,反倒是为自己刚才的斤斤计较,惭愧了。

林蒹葭也不看掌柜的神色,开开心心的说:“掌柜的您给点碎银子,我给弟弟买肉包子吃。”

给家里人买包子,买好吃的,买衣服,买鞋,走的路多,鞋都磨破了。

出了医馆,林蒹葭见师傅要开口训他,就把一个破布包塞到他手里,然后直奔包子铺。

“小二,来二十个肉包子。”她要开启买买买的一天了。

王得康打开破布包一看,还是一根人形何首乌,比刚才卖掉的还大,登时满脸喜色,这鬼机灵的徒弟,把他拿捏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