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依旧没有看到尽头，看不到那崖顶究竟在何处。
而两人之间，最大的改变是，显然，他们交流变多了。
李幽很清楚，墨王是自己的敌人，一旦有机会，或者离开这里，她必然会毫不留情杀死并吞掉自己；墨王也很清楚，李幽是她前进的垫脚石，其中必然没有任何回旋的可能，只要有机会，李幽肯定也会选择杀死和吞噬她。
可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能够交流的也只有对方，与对方说说话，算是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了。
于是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当然不可能改变双方立场，可到底，是能够交流了的。
此刻，李幽正在摆弄自己的苔藓口袋，这里的苔藓坚韧性不错，放高处晾干之后，可以成为粗陋的口袋，李幽拔了自己的头发，勉强可以将口袋绑住，盛放石粉。
就算如此，李幽也没有给自己做一件苔藓裙子什么的，这里大块苔藓很少，况且拔头发也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反正该看的，对方早就看完了。
墨王也是如此，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光着身子，正在默默磨着石粉。
过了一会，墨王率先打破沉默：“喂，李幽，本王花时间打听过你，你是从凡界飞升上来的？”
李幽斜了墨王一眼，淡淡道：“是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墨王哼了一声，道：“果然是下界来的粗鄙之人，你的狗运确实不错，能够得到重要的黑龙皇残躯，还能一路走到这个层次，实在难得。据本王所知，绝大部分的飞升者，都是困在了一重天，甚至终身为奴。”
李幽道：“你运气也不错，年纪比我大得多，要是再给我一些时间，你压制不了我。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是遭报应了，与我一般落得如此境地。”
墨王不在乎的撇撇嘴，他们向来是这样对话了，话中多少都带刺的。墨王接着说道：“反正最终能够胜利的人是我，你迟早是要被本王吞掉的，成为本王的一部分，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这样的话，李幽听了太多次了，甚至都懒得回应墨王。
过了一会，墨王又继续问道：“喂，反正也是闲着无事，你给本王讲讲下界的事情，说不定本王心情好了，之后会对你温柔一些。”
李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墨王，道：“我们很熟么？”
墨王哼了一声，道：“本王愿意花时间听你的破事，那是你的荣幸。”
李幽耸耸肩，道：“你有那功夫，不如多去再去试一次爬上去，我也想看你摔得个稀烂的样子。”
墨王目光冷了下来，道：“你可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对对对，你最讨人喜欢，多少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李幽无所谓的说道。
墨王被怼得有些无语了。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说道：“这样，本王就与你讲讲，本王过去的事情吧。”
李幽有些诧异的看了墨王一眼，不知道今天她是发什么疯，莫不是在这里待得实在是太过无聊了，想找人倾诉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李幽认为自己都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吧？
不过李幽确实是有些好奇的，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魔王随意。反正听听也不会损失什么，权当消遣吧。
墨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石壁上，她显然是个爱干净的人，哪怕是在这种地方，利用石壁渗出的水，都把自己擦得颇为干净，在光线昏暗的崖底，让她显得尤为白皙。该说不说的，这称得上是一个养眼的女人。
墨王又沉默了好一会，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与你们这些从下界来的贱民差不多，我原本，只是一个奴隶。”
李幽注意到，墨王并没有再自称本王。
“不同的是，我们是九五之族中，大名鼎鼎九天神武墨家的奴隶。放在仙界，那估计就是奴隶身份的天花板了。”
李幽不屑道：“那还不是奴隶。”
墨王一顿，露出苦笑之色，道：“是啊，确实也还是奴隶......我的真名叫忆秋，其实并不算是我的名字，而是我的......主人赐给我的名字。对于我们奴隶而言，得到主人的赐名，算是莫大的荣幸。”
“我们家族很早以前就因为被墨家迁怒，被杀了一批之后，尽数就充为墨家的奴隶，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七还是第八代了。其实吧，你要说恨，我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仇恨，习惯了，一出生就被人认定为奴隶，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自己都认为，生来，我就是要为墨家人为奴为婢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说着，墨王不由得露出自嘲之色，道：“说实话，当时的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有现在的修为......若是没有那些事的话，我估计也就那么过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李幽倒是没有在出言讥讽什么。他只是停下了手中动作，默默听着。尽管对墨王有仇恨，尽管立场绝不会改变，可李幽知道尊重人，哪怕是敌人。更何况在此相处久了，大概也会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墨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在一众奴隶之中，其实我还算是有些姿色的，天资也还可以。在墨家，就算是奴隶，也是可以结婚生子，毕竟奴隶传宗接代，也有助于培养下一代奴隶，这对于我们而言，也习以为常了。”
“我因为比较出众，追求者也多。就算是奴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其中有一个男人，在一众奴隶之中，算是佼佼者了，高大英俊，颇有能力，也算是得到主人的一二分赏识，过得比我们这些一般的奴隶，要好不少。”
“当时......我确实是很心动，不，准确的说，那是我的初恋。我知道对于寿元漫长的修士来说，讲什么初恋，有些愚蠢......但是，那确实是让我难以忘怀的，我也不指望你能够理解，我只是......想说说罢了。”
李幽微微叹息一声，道：“我理解。”
说完，李幽不由得想起了赢霜，就算当时那是他的单相思，可称一句初恋也不为过了。
墨王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幽，显然是没有想到李幽会这样回答，她抿了抿嘴，然后说道：“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坦然看待当时发生的事情了......平心而论，我和他走到一起，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我们当时，已经快要结为夫妻了，那时候我就想，两个人相爱，如此下去，就算是身为奴隶，也可以很幸福的......可是我想错了。”
墨王轻轻叹息一声，倒也没有露出多少悲愤之色，面色是死灰一般的平静，道：“新婚之夜，他发现了我其实在某一个方面确实是天赋异禀，甚至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说着，墨王又是自嘲的一笑，道：“那方面叫做鼎炉，我作为修炼的鼎炉，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一个好的鼎炉，是多少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啊，能够增强修为，还能够享受欢愉，如此好事，又有多少人是不喜欢的呢？”
“他们把我这样的体质称为玉萝缠身，有助于强健体魄、淬炼元神，还能帮助男人领悟多种道则，如此看来，我确实是称得上受男人追捧的宝物。”
“那个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在最后最后一刻，竟然是硬生生止住了，有时候我回想起来，倒也有些佩服他的自控能力。后来，他把我送给了他的主人，借此，他如愿以偿，拜托了奴隶的身份，成为墨家外围的一名杂役，呵，对于奴隶而言，这倒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了。”
墨王露出了些许落寞的神色，道：“说实话，我当初真的是打算跟他厮守一生的，我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感情......我相信他也是一样的，先前对我那无微不至的照顾、时时刻刻的爱惜、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我知道他也是用真情对我的。”
“他是个人物，在感情面前，他竟然还能够把我送出去。尽管他说什么这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机会，跟着他没有前途之类......但那一刻，我已经是万年俱灭。没有挣扎，确实也是无法挣扎，我们于主人而言，不过是私有物品罢了。”
“我作为鼎炉，伺候的第一个主人，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他是墨家的外亲子弟，所谓外亲子弟，就是血脉不怎么纯，但也不至于无法识别的子弟。他在墨家的地位并不高，却也是我们奴隶无法想象的......我跟了他六年，他对我极为上心，常常称我为极品，我也给他带去了很大的好处，他更是舍得在我身上堆资源，培养我。确实，那样的生活，是我作为奴隶时不敢奢望的......只是......”
“之后，我作为鼎炉，被转送了六个人，越是到了后面，在墨家的身份地位就越高，哪怕是在墨家真正的大人物眼中，我也是难得的鼎炉。其实当时我也没有什么念想了，作为鼎炉，尽心尽力满足主人便是，以我的质量，足够让我之后过着舒服的日子了。”
说到这里，墨王顿了顿，自嘲道：“你大可不必忍着，想要骂我为贱女人就骂吧，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被人骂得够多了。”
李幽沉默了一会，道：“贱的不是你，而是那些男人，尤其是你最初的男人，该死。”
墨王怔了怔，抬眼，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李幽，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注定是死敌的家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帮她说话。
这一次，墨王也没有再与李幽针锋相对，她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调查过你过去的事情，你是一个杀伐果断，只要是敌人，绝不会手软的人......但却并不是秉性恶劣、滥杀无辜之人，现在看来，你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的。”
相当于也是夸赞李幽了。李幽不以为意，他并不需要墨王的认可。
墨王继续说道：“我的最后一任主任，名叫墨方游，与前面那些主人都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年轻英俊，修为不凡，称得上是许多女子的梦中情人。”
李幽插了一句嘴，道：“墨小夕的哥哥？”
墨王点头，道：“对的，那个小丫头，之前就是她与你一起设计要害我吧？那个小丫头，对她哥哥一直抱有些许情愫，向来对我就极为憎恶，几次都想杀了我，啧，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丫头。”
“墨方游作为天之骄子，原本是看不上我这样的鼎炉的。不过他那时候恰好在元神的修炼方面，遇到了瓶颈......”
现在气氛还不错，李幽再次打断道：“元神方面的修炼？”
李幽当然也知道元神修炼，不过在他的认知之中，元神一般不需要专门修炼吧，似乎是随着领悟道则，修为提升，就能够一并增强的啊。所以他听到专门的元神修炼，难免有些疑惑。
墨王轻声笑道：“是的，那是一般的大家大族才会重视的方面，元神越强，天地感悟就高效，能够承载的道则就越多，与仙核这些法门，一直以来都被大家大族所把控，市面上流传所谓元神修炼之法，也不过是皮毛。不过一般修士，单单是领悟道则、锤炼仙元，都忙不过来了，而且，若非到了高深境界，元神修炼倒也没有显得那么重要。”
李幽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墨王并没有继续元神的话题，她接着说道：“墨方游遇到了元神方面修炼的瓶颈，那时候他试了不少办法，都没有效果，多少有些烦躁了。然后恰好就有族人向他推荐了双修之法，利用上好的鼎炉，可以助他突破瓶颈。”
“当时的墨方游，估计也是抱着试试也无妨的心态，于是乎，在他之前，我的上一任主人得知消息之后，就将我精心准备后赠予了他。”
“一开始，墨方游对我是颇为不屑的，甚至看都没正眼看我。兴许是知道我是被他人用过的鼎炉，他对我很嫌弃吧，倒也正常。反正当时我已经被送到他的小天地，仙气充沛，环境优越，吃喝上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没人搭理我，对于当时的我而言，也乐得自在。”
“后来他还是寻找其他办法无果，又有一次，他喝醉了，呵，估计是因为烦闷，也不愿意用仙元逼去醉意。醉醺醺的他找到了我......其实对他倒也没有什么恶感，相比于我以前的主人，他算是很优质的男人了。况且我知道他的地位非同一般，所以那一次我很卖力。”
“于是乎，第二天他发现他面临的瓶颈真的松动了，为此他十分欣喜，接下来几日，他都主动与我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