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和清沐在除夕之前回到了徽京,就像他们离开徽京时的平静一样,他们回来亦是无人问津。
看来,整个徽京的人都知道了景庆帝的态度,他不待见楚玄,对楚承也冷淡得很。
昭平王府中,“梁暮”握着清沐派人送来的信件哭笑不得。
这个臭丫头,竟然瞒着全天下和楚玄偷偷跑回了云山。
整整一个月啊,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清泉山庄,连他都以为他们在清泉山庄逍遥度日,还很配合地命人送医送药。
“梁暮”“蹭”地站起身来,“茂竹,咱们去宁王府,现在就去”。
可还没等他们走出昭平王府的大门,让“梁暮”气得牙痒痒的清沐就笑盈盈地出现在了眼前。
“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去看看没良心的臭丫头。”“梁暮”没好气地道。
清沐看了眼“梁暮”,笑而不语,抬脚先进了昭平王府。
一脸郁闷的“梁暮”只好无奈地转身回去,他倒要看看,这个臭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师兄,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一开始我也只以为要去清泉山庄逍遥一段日子,没想到,阿玄知道我惦记云山,才想着用这一个月时间回去看看。你是不知道,光来回赶路就有二十日,实在是奔波劳累得很啊。师父还有云叔、云婶都很惦记你。师兄,你不会怪我吧?”
“梁暮”自然不会真的怪罪清沐,他只是没想到,她和楚玄会有这么大胆子,近乎在景庆帝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消失了一个月。
“师兄,若我不说,你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行踪。我们连师兄都瞒过了,想来这一趟偷溜出去还是很成功的。师兄,云山一切安好,师兄不必挂心。”
听到清沐的话,“梁暮”也露出了想念与欣慰的神色,他知道清沐一直念着云山,回去看看也好。
这次回来,清沐看起来比以前有活力多了。
“回去一趟,心情好了许多吧,看你开怀,师兄也很高兴。”
在清沐回昭平王府的时候,楚玄也到贤王府去了。
他已经知道淮南王约见楚承的事,可大哥去清泉山庄的时候并没有提这件事。淮南王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明知道楚毅不会有什么危险还去见大哥,一定是有其他的谋算。
“其实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大哥为楚毅说说情,大哥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楚毅不知天高地厚,只关他二十日已算是便宜他了。”
楚承看起来风轻云淡,可心里却有些懊恼,他不该只是交代一声不让楚玄得知就罢了,而应该抹掉些痕迹的。
阿玄不愧是当过隐殿之主的,回了徽京后,一番关注之下,这一个月发生的大小事宜没有一件能瞒过他的。
“大哥,淮南王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他明知道楚毅在清泉山庄不会有什么事,可他还是找了你,他手中是不是有什么筹码?”
“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大哥懒得理会他。”
听到楚承如此说,楚玄心中已猜到大概了。
淮南王病入膏肓是真的,一个命不久矣之人有什么最放不下的,无非就是他的独子楚毅。
再一想到楚毅夜探清泉山庄,楚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哥,你不必瞒我,我知道淮南王找你是为了什么,一定与清沐有关,对不对?倒叫他失望了,我楚玄好得很,楚毅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我找个机会去会会淮南王,大哥到时与我同去吧。”
“阿玄,淮南王已没有多少时日了,他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楚毅罢了,也算是一片慈父之心,还是算了吧。”
对于淮南王的所为,楚承也非常恼怒,但只要想到,淮南王全是为了楚毅,只冲着这一点,楚承并不想多与他为难。
楚玄淡淡一笑:“大哥,我只是去找淮南王聊聊天而已,你若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去,大哥陪你去。”
……
梦华轩。
上一次淮南王约见楚承的僻静院落里。
楚承与楚玄正相对而坐,等着淮南王的到来。
楚玄呷了一口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梦华轩最负盛名的玉茗春,靠着这盏茶,不知阿岐赚了多少。可这跟清沐煮的茶比差远了。丹青,去拿一盏白水来。”
楚承有些好笑:“若是赵岐知道你来了梦华轩,宁可喝白水,不知该有多懊恼,这可是他们的招牌。我喝着倒不错。阿玄,趁着淮南王还没有到,你跟大哥透个底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哥稍安勿躁,只是有些疑惑,料想他该是知道一些的。”
楚承最担心楚玄因为清沐而大发雷霆,见楚玄此时的样子,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楚承稍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淮南王就来到了。
其实从楚逸回府,淮南王的心就没有踏实过。他这次回徽京见到楚玄的第一眼,就觉得极不简单,这种感觉没有道理却分外强烈。
这次邀约,淮南王爽快应承,也是想知道楚玄的意图。
“淮南王叔,此次邀约,是有些困惑想请教王叔。”
在淮南王一坐下,楚玄就开诚布公说出了他的目的。
楚玄有些问题想问自己,这让淮南王始料不及,他还以为楚玄会说楚逸的事呢。
“不知宁王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
楚玄轻轻一笑,那笑容落在淮南王眼中,竟有些心酸。
他的逸儿已是长得很不错了,这楚玄分明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司徒家的丫头对楚玄死心塌地。
“听闻王叔不止一次地去探望过幽州王,幽州王如今的情况实在令人唏嘘,不知王叔可有什么想法?”
楚玄好端端地竟提到了幽州王,淮南王对楚玄的脑回路是一头雾水。
见淮南王很疑惑地看着自己,楚玄淡淡地道:“不若本王说得再明白些,王叔可否告知幽州王病重的缘由。”
这一次换作楚承惊奇不已了,阿玄怎么会问淮南王有关幽州王病重的事呢。
而淮南王在听清楚阿玄的话后,眼眸猛地一缩。
淮南王下意识的反应更让楚玄确信,淮南王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宁王说笑了,幽州王病重,御医院也没什么好主意,本王又不是大夫,能知道什么。”
淮南王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看样子倒不像是说假话的。
楚玄早就料到了淮南王的反应。他也不着急,也端起面前的那盏白水,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王叔,本王并不喜欢占人便宜。不若王叔也问本王一个问题,以作交换如何?”楚玄挑眉提议。
听到楚玄的提议,淮南王和楚承皆笑了起来。
淮南王突然觉得楚玄很有意思。
至于楚承,他也被挑起了好奇之心,看阿玄今日的架势,淮南王不说都不行了。
“本王亦觉得淮南王叔一定知道些什么。阿玄的提议甚好,淮南王叔好好考虑一番。不急,今日时间还长,王叔慢慢想。阿玄,不若趁着王叔考虑的功夫,我们先手谈一局,如何?”
“好,丹青,去拿棋盘来。”
见这两兄弟一唱一和,淮南王愈发气闷,也愈发后悔这辈子只有楚逸一个孩子。
见丹青真的要去拿棋盘,淮南王有些坐不住了,“且慢,宁王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你的提议本王应了”。
“如此甚好,王叔请问。”
淮南王并不急着问,而是盯着楚玄一言不发。
他想起了楚逸从清泉山庄回到府里时说的话,楚玄看着不算康健,可也不像传言所说的那样。
“王叔,只盯着本王看,能看出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发问。”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敢问宁王,外界传言宁王身体欠佳,不知宁王的身子真如传言般,还是另有隐情?”
淮南王问得算比较委婉,楚玄和楚承自然明白他真正想问的,无非就是楚玄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听到淮南王的问题,楚玄一派淡然。倒是一直以温润平和着称的楚承不由地眯了眯眼睛,看着淮南王的眼神有些凌厉。
楚玄看着楚承微微摇头,而后冲着淮南王微笑道:“传言就是传言,本王好得很。”
果然如此,淮南王心道,看来徽京的人,还有高高在上的景庆帝都被楚玄蒙蔽了。他看着楚玄也不像是命不久矣之人。
“王叔,父皇一直认为本王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命呜呼,本王想让他继续这么认为。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不等淮南王回应,楚玄接着道:“若有什么风声传出去,本王就杀了楚逸。”
说着,楚玄的眸光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这样的楚玄让淮南王心漏跳了一拍,楚玄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敢。
淮南王冷哼一声,“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本王不关心,本王也不是多事之人,今日出了这个院子,本王只当没有来过”。
见淮南王如此反应,楚承和楚玄对他的印象愈发不错,是个识时务的。
“王叔,阿玄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到你了。”楚承催促道。
“放心,本王言出必行。赵温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跟你们的好父皇可脱不开干系。赵温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这个毒名叫‘昔年’,是东楚皇室最顶级的秘药。说是一种毒,其实是两种毒药组合在一起,一种叫‘昔’,一种叫‘年’,合起来就是‘昔年’。这个毒最有意思的就是必须先下‘昔’,而后再下‘年’,顺序绝不能错,错了就没用了。只要下了‘昔’,不管多少年,再下‘年’都是有效的。明白了吗?”
“昔年。”
楚玄默默地念了这两个字,他之前从未听过这种毒药。
突然,他想到了曾和清沐讲过的历代定王服下秘药的事,他也只是知道有一种药,莫非就是这个“昔年”,只要听话就不再下“年”。
“东楚皇室有很多东西只能帝王知道,王叔,这些是先皇告诉你的吧?”楚承问道。
淮南王点头:“父皇心中属意之人是本王,一些事早早就告诉了本王。只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最后登上帝位的却是你们的父皇。先皇临终之时将这些事情又告诉了你们父皇。赵温这个毒,本王估摸着应该是很多年前就种下了‘昔’,只是近来又找到时机下了‘年’。澹台博远身上也有‘昔’,不过他一向知情识趣,你们父皇应该不会如何。”
原来如此,赵温病重的根由竟是这样。
楚承和楚玄相对一望,二人心中皆升起一种惶惶然之感。
这种手段可怎么防得住啊。
见这二人神色有异,不像是刚才那般风轻云淡,淮南王心中暗爽,到底是晚辈啊。
“王叔再送你们一个消息,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昔年’了。”
“王叔,此话怎讲?”楚玄有些疑惑。
“当年本王知道的时候,‘昔年’只剩下三服了,赵温占一,澹台博远占一,还有另一个,已经在一个人身上了,那人是谁,你们不用问,本王是不会说的。‘昔年’配制起来极为不易,东楚传承至今,才绝了‘昔年’,算是很难得了。”
见淮南王不似作假,楚玄和楚承亦不再多问。
楚玄见今日约见的目的已达到,也不用在此多停留了。
“且慢,宁王,你与贤王同为嫡子,为何一直以贤王马首是瞻,你自己就不想要那个位置吗?”
淮南王的话成功拦阻了楚玄和楚承将要踏出去的步伐。
楚承先是恼怒,淮南王的问题太像挑拨,继而又“呵呵” 地笑了起来,“阿玄若是想要,那就是阿玄的。我的弟弟想要什么,都行”。
紧接着,楚玄转过身来,看着淮南王一字一句道:
“本王爱的是美人,也只爱美人。江山,是我大哥的,谁也不能抢。淮南王叔,你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