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庆帝下令捉拿赵岭的时候,他正在朱雀门当值。
见到奉命前来的赵无羁,赵岭只觉得一口凉气冲到头顶,“无羁兄,这是何意?”
“陛下有命,不敢不从,岭兄多担待些。来人,带走。”
“稍等,无羁兄,既是陛下的命令,兄弟也不会让你为难,只是通融一下,先借一步说话。”
赵岭觉得他和赵无羁其实也算是自己人。
因为赵无羁是楚明的人,当初可是跟楚明一起上过战场的,后来又去了五城兵马司,如今更是了不得,竟成了景庆帝跟前的人,还颇得看重。
不看僧面看佛面,赵岭毕竟是齐王未来的舅兄,这个面子赵无羁还是会给的。
“无羁兄,你是陛下跟前的人,还请无羁兄透露一二,兄弟哪里触怒陛下了,也好让兄弟有个应对。”
赵岭知道贤王在查探昭平王中毒一事,可好像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既然没什么进展,想来应该跟此事无关。
“岭兄,不是兄弟不说,只是兄弟也不甚清楚啊。岭兄放心,只是先进去一遭,没什么可怕的,一会儿兄弟派人跟府上交代一声,齐王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殿下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见赵无羁不似作假,赵岭也不再多言,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违背景庆帝的指令,只能乖乖地被人带走了。
身在齐王府的楚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赵岭入狱,楚行第一反应是难道在差事上出了纰漏?
也难怪楚行没有想到梁暮中毒一事,所有人都盯着这件事呢,都知道楚承将一切可疑的人和事查了个底儿朝天,可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最搞笑的是梁暮都已醒了过来,可到底中了什么毒,还没个名堂。
御医们没见过,楚承身边的燕北,还有楚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龙鹰,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毒。
楚行还知道梁昱在梁暮中毒一事上态度十分强硬,景庆帝也不愿再与西越有什么龌龊。
只这几日,梁暮中毒一事不会有什么结果。
既然不是梁暮的事情,赵岭眼下只是个守门校尉,他能犯什么事,居然令父皇亲自下令捉拿。
楚行不得其解。
赵岚倒是比楚承早一步得到消息。
赵岭被带走的时候她正在沈贵妃的彩云殿中,朱雀门的风吹草动很快就传到了后宫中。
“娘娘,我二哥一向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今晨出门当值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怎么就突然惹上事了呢。”
“岚儿,先不要着急,等打听清楚再说。你放心,有本宫和行儿在,不会让你们兄妹受委屈的。”
赵岚面上露出一片感激之色,沈贵妃说得没错,总要先清楚到底是因为何事才行。若沈贵妃和楚行能保下二哥,就不给父王传信了。
……
静心斋中,景庆帝阴沉着脸坐在书案后,摆在他面前的是楚承送进宫的折子,里面将梁暮中毒一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来自北疆的幽草,居然长在了徽京的翰林院里。
“幽草”这个名字,景庆帝自然是知道的。
赵岐那副破败的身子不就是因为一种毒吗,其中就有幽草。
幽草寒兰,慢慢地杀人于无形,果然是好计策。
折子上还写明了,梁暮近些日子因为练功身子受损,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一点景庆帝并未起疑,梁暮之前确实因为身子不适告假了几日。
其实,景庆帝还有另外的打算。
虽然幽州王府已立了赵岐为世子,但在赵温眼里,恐怕真正的继承人该是赵岭才对。赵岭不是个安分的,若以后幽州王府由赵岭继承,景庆帝放心不下。
正愁找不到机会好好收拾赵岭一顿,彻底绝了他承继幽州王府的可能性,如今梁暮中毒一事倒是个难得的契机。
“高全,召赵温进京。”
既然下定决心要收拾儿子了,老子怎么能不在场。
……
宁王府,灵犀阁。
“王爷,赵岭在当值的时候被带走了,赵无羁亲自去拿的人。”
丹青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听到“赵无羁”三个字,楚玄心中一动。
这个赵无羁算得上官运亨通,如今到了景庆帝跟前,颇得信任。
“丹青,还记得在叠峰行宫给猛虎下药的那个人吗?找个时间,把他弄到徽京来。父皇喜好猛虎,本王身为人子,自然要让父皇明白猛虎的真正死因。这件事够送赵岭一程了。”
当日在叠峰行宫,赵温进献的猛虎在狂性大发之后死于非命,景庆帝一怒之下处死了所有侍候猛虎的人,楚玄偷偷地留下了赵岐的人,当然,还有受命于赵岭的人。
赵岐的人已经“物归原主”,赵岭的人可还在楚玄的手里。
“那个人啊,当然记得,胆小如鼠,还没吓唬几句呢,什么都交代了出来。”
说到猛虎,丹青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佩服赵岭,敢直接就让猛虎“交代”了,这个胆色,一般人可是没有。
不过赵岭使唤的那个人就没什么胆色了。
“若真是胆小如鼠,怎么敢对猛虎下手?”
叠峰行宫的事龙鹰不甚清楚,都敢对景庆帝的“爱宠”下手,这还不算胆大吗。
想到那人抖得跟“筛子”似的样子,丹青忍不住撇撇嘴。
“嗨,那人就是贪财,没想到赵岭胆子那么大,若是知道赵岭会要了猛虎的命,给他多少银子也是不敢的。王爷,猛虎这件事得把咱们摘出来,若陛下知道咱们早就得知,又不能安生了 。”
“那是当然,这件事自然跟咱们不能扯上关系。就交给无忧去办吧。跟他说,只要办好了这件事,就可以早些把媳妇娶回家了。清沐回来了没有?”
丹青看了看天色,摇摇头。
王妃哪次出去玩回来的早过,他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像王妃这么贪玩儿的。连带着原本稳重的轻云也跟着活泼了不少,更不要说本就有些跳脱的流风了。
看丹青摇头,楚玄也看了看天色。今日清沐是和苏文滢一起游凌江去了,很早就出府去了。眼下日头已很偏西了,还没有回来。一整日未见,心里还怪惦记呢。若不是他跟着不便,早追着清沐去了。
此刻被楚玄狠狠惦记的清沐正和苏文滢还有梁暮、梁昱玩得不亦乐乎。坐在画舫上,一边赏吴音侬语和悠然古乐,一边看凌江两岸的人文胜迹。
还有些微风拂来,带着凌江清新的水汽,吹得人更觉心旷神怡。
苏文滢忍不住感慨:“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歌语,凌江画舫不愧是徽京一景。”
“文滢姐姐,这还是在白日,若是在夜里,两岸烛火通明,灯影幢幢,也别有一番趣味儿呢。最好再下一场小雨,就可以‘画船听雨眠’了。”清沐笑嘻嘻地道。
“三哥,多年不见,这小丫头长进了不少啊,说话也开始文绉绉了。”梁昱在一旁打趣清沐。
“昱兄,你可别小瞧我,我虽不爱念那些‘之乎者也’,但是该学的也都跟师父学了呢。你还说我呢,是谁逃课来着,有次还被皇上逮着了,被教训了一大通。后来得知昱兄竟是苏大儒的学生,真把我惊得不行,苏大儒收学生当真是‘有教无类’。”
梁昱有些无奈,“我只说了几句,你却回了我一箩筐,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儿亏不吃。罢了,我这个当兄长的就让让你,不跟你计较了”。
苏文滢难得见梁昱“吃瘪”,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说道:“阿昱要有个当兄长的样子,跟云起兄多学学,是吧,清沐。”
“文滢姐姐说得对,昱兄确实要跟师兄多学学。”
梁暮看几人闹作一团,心中也松快了不少。
自从来了徽京,还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般心情愉悦,只是看看天色,已不早了。
“清沐,不早了,该回去了,改日再出来。”
“王妃,昭平王说得是,您都出来一整日了,咱们该回去了。”
轻云早就想劝清沐回去了,可眼见清沐还在兴头上,也不好扫她的兴,梁暮一开口,她可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了。
“再玩一小会儿,就回去。”
等清沐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整个宁王府已经灯火通明。
一看到清沐,宁叔飞快地迎了上来。
“哎呦,我的王妃啊,您可回来了,王爷都问了好几次了,您再不回来,都得打发人去接了。”
清沐本来是可以早些回来的,她在路过定国王府的时候,竟遇到了从南境归来的澹台墨白与澹台月璃。话多说了几句,就耽误了些功夫。
“宁叔,阿玄呢,在灵犀阁还是听涛苑。”
“王爷还在灵犀阁呢,说等王妃回来了再回听涛苑。”
清沐到灵犀阁的时候,楚玄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游记。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楚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舍得回来了?”
抬头一看,俏生生地立在门口含笑看着他的可不就是自己惦记了一整天的人吗。
“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我这不是回来晚了吗?听说宁王殿下都问了好几次了。今日师兄还问我呢,阿玄怎么没来。我知道,你是怕去了我们说话不自在,想让我们好好说说话的。”
清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楚玄身边。
一整日没见,直到把清沐抱在怀中,楚玄觉得这一天都不自在的心终于踏实了。
“这一天都在凌江上游玩吗?有没有想我?”
“当然有了。尤其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整个凌江都被夕阳染红了,我就很想你,有些景色身边少了你,就少了些意境。”
“那改日我再陪你去游一次,一起看看凌江的夕阳西下。清沐,赵岭今日在朱雀门当值的时候被带走了。这次的事我和大哥没打算动楚行,留着他还有用。眼下还不到我们和父皇撕破脸的时候,只能先拿赵岭开刀了。”
“阿玄,我都明白,楚行就是摆在你和大哥面前的屏障,有他在,景庆帝就不会直接对上你和大哥。对了,楚明回来了,我回来的时候在定国王府附近遇到了墨白兄和月璃,他们刚从南境回来,今日才到徽京。”
“好,我知道了,谢谢清沐体谅,我的清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