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京城外的十里坡。
清沐和楚玄赶到的时候,丹青尤在被龙鹰埋怨。
“我哪里做得了王爷的主,王爷交代一声,带着郡主就去望晓峰了,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管王爷的事啊。再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哪个不开眼的惹到王爷手里,那就是自己想不开。”
丹青觉得委屈,正为自己辩解一二呢,清沐和楚玄已到了跟前。
“这是怎么了?”楚玄问道。
“主子,更深露重的怎么想起上望晓峰了,还不让人跟着。龙鹰担心再有人对主子不利。”龙鹰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为楚玄诊脉。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都要为楚玄诊脉,楚玄脉中那股子生机愈发蓬勃,他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更好。
龙鹰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还是见了燕北后再细细商讨吧。
“主子的身子看起来已大好了。”
就连楚玄自己都觉得这些日子精神格外饱满,他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郡主,望晓峰的日出美吗?”
流风看着清沐,满脸的羡慕,王爷与郡主真是有情调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跑到了望晓峰看日出。
清沐点点头:“自然是很美的,以后和无忧也去看看。”
流风与无忧就是一对活宝,清沐每日看他们打闹,甚是有趣。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已快到午时了,楚承和梁暮竟然都在宁王府。
如今这二人就是府里的常客,有关大婚的事宜,都是他们二人与宁叔商议。本可以找内务府来办,但楚承和梁暮似是比任何人都上心,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务必尽善尽美。
一看到楚玄,宁叔立刻激动了起来。
“哎呦,我的王爷啊,您可回来了。您可真坐得住,眼看着婚期一天比一天近了,还不赶紧回来。”
嘟囔完楚玄,又开始念叨丹青几人:“丹青,你个兔崽子,也不知道劝着王爷早点回来。还有你们二人,一个个的都是不省心的主儿。”
被念叨的丹青、龙鹰、无忧很无奈,他们也着急啊,也想快点回来啊,奈何有人乐不思蜀。
“宁叔,辛苦您老人家了,我们知道府里有宁叔在,那是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的,宁叔将府里打理得妥妥帖帖的。阿玄常说,有宁叔在,整个宁王府都踏实。”
清沐的话听得宁叔心头很是熨帖,也不再唠叨人了,反而乐呵呵地又去操心午膳了。王爷郡主一路奔波,肯定饿坏了。
“师兄,清沐很惦记你。”
大半个月没有见到梁暮,清沐心里一直是念叨着的。
想到这些日子,还真是跌宕起伏,再加上从望晓峰下来后, 清沐还沉浸在那种激动的情绪中。猛然间看到梁暮,她竟忍不住有些哽咽。
“怎么了,可是阿玄欺负你了?”梁暮问道。
私心里,梁暮可不相信楚玄会欺负清沐,打个颠倒还是可信的。
“清沐,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会想哭呢,楚玄十分紧张,拉着清沐的手上下打量个不停。
清沐摇摇头,“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师兄了”。想到自己已经把自己嫁了,清沐想跟师兄说这个好消息,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于是,清沐眼巴巴地看着楚玄,想着这家伙脸皮厚,还是由他交代吧。
一旁的楚承心下干着急,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吗?
接收到清沐的讯号,楚玄轻咳了两声。丹青、龙鹰等人顺势溜走了。
“大哥,云起兄,昨夜我与清沐连夜上了望晓峰,今晨日出之时,拜了天地。所以,她现在就是我的妻子了。下月大婚是给所有人看的仪式,望晓峰上的虔诚叩拜才是我二人真正的婚典。”
楚玄将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饶是他自认为脸皮厚,也觉得面上似是有一团火,烧得慌。更别说是清沐了,她垂着头,不敢再看梁暮。
听到楚玄的话,楚承和梁暮二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怕梁暮不悦,楚承板着脸训斥起了楚玄。
“阿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和云起交代一声。你心中着急大哥明白,可不管不顾地带着清沐上望晓峰拜天地,你是怎么想的?下月就是大婚了,大哥与云起日日为大婚殚精竭虑,你说的那是什么话,给所有人看的仪式,这将大哥和云起置于何地?哪个女子不想身披嫁衣、十里红妆,在大婚当日接受众人的祝福。你倒好,竟跑到山顶上去了。”
说着,楚承又有些愧疚地看着梁暮,“云起,是我没教好阿玄,这么大的事,让他自作主张,对不住了”。
眼看着楚玄挨训了,清沐也顾不上羞怯了,师兄会跟英华兄一样想吗?
“师兄,我……我是愿意的。你劝劝英华兄,别怪阿玄。”
梁暮自然知道清沐是愿意的,以清沐的脾性,楚玄搞得这一出说不定还很对她的胃口。
“英华兄,他们两个愿意就好,咱们该怎么筹备还继续筹备。这是两码事,不影响的。”
“云起,总之是阿玄不对,我们对不住你和清沐……”
梁暮摆摆手,示意楚承不必多说,又温和地对清沐说:“清沐,你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与英华兄和阿玄说。”
清沐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楚玄,想了想,点点头转身离去。
清沐一走,楚承和楚玄皆有些紧张起来。
梁暮看到二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紧张,我就是有几句话说。阿玄,有些事我们要再好好说一下的……”
“云起兄,我和清沐……”楚玄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玄,我不是说你和清沐已成了夫妻的事,而是清沐体质异于常人的事。燕北虽然为她开了调理的方子,可我仍担心清沐在子嗣一事上会有些波折。”
今日一见到清沐,梁暮心中明了,楚玄这家伙终究是把持不住了。他并不是迂腐之人,师妹和楚玄两情相悦,有些事水到渠成,早晚而已。
只是子嗣一事,却得好好说道一番的。
“云起兄,子嗣的事,我不在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这一生我只要清沐一个人,如果有了骨肉,也只能是我们二人的血脉,如果没有,一辈子和清沐做一对神仙眷侣,也是不错的。”楚玄的话毫不犹豫。
“之前我也听燕北提过,清沐身子偏寒。阿玄也跟我说过了此事。云起,顺其自然吧,一切随缘。”楚承跟着说道。
如此,梁暮倒也放心了。
用过了午膳,清沐随梁暮回了昭平王府。
毕竟是她自己的大婚,不能什么都指着师兄的。
“阿玄,回去吧。”
楚承轻轻拍了拍楚玄的肩膀,他们已在宁王府门口站了许久。
回到了灵犀阁,楚玄觉得本就十分安静的灵犀阁更冷清了,“大哥,我始终不明白那两句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分明是情到深处时,时时刻刻都舍不得分开”。
“只再等二十几日就好了,以后你们就能日日在一起了。你的身子如何了,龙鹰传信给燕北,说越来越好了,一会儿燕北就过来了,好好再确认一番。”
说曹操曹操到,燕北也说到就到。
燕北只观楚玄面色,倒是比往日更红润了些,双眼也更具神采。
燕北心中疑惑,忙探上楚玄脉搏,左手探完,又换右手,右手好了再换左手,如此这般了好久。
一旁的楚承有些坐不住了。
“燕北,到底如何了?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阿玄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燕北呆愣了很久。
曾几何时,他和龙鹰殚精竭虑地为楚玄研制根治之法,为的就是让楚玄早日康复。在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了寒冰雪蚕后,他和龙鹰作为医者,都心中明白,大概楚玄要一辈子与体内余毒作斗争了。
他和龙鹰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没想到还会有峰回路转的一天,还有柳暗花明的时刻。
楚玄的脉象分明显示他已无事,这实在太神奇了,完全出乎燕北的意料。
“王爷,宁王无事。体内的毒应该已经没有了。龙鹰,你从头到尾细细跟我说一下。”
龙鹰将月圆之夜楚玄身子受创,第二日诊脉却发现他体内生机勃勃,往后一日好过一日……这些日子的种种,龙鹰都细细地回忆了一遍。
在场的也没有外人,龙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属下猜测,主子有此奇遇,该是与郡主有关。龙鹰也曾为郡主诊脉,郡主的体质好了不少。主子,您与郡主当真是最适合彼此的一对。”
燕北也认同龙鹰的猜测,这些日子楚玄唯一的特殊就是与清沐成了真正的夫妻。这份感情倒真是成全了方方面面。
“主子,龙鹰实在好奇,当年云山老人是如何救下郡主的,到底给郡主吃了什么?有朝一日,您和郡主上云山,一定带着龙鹰,到时龙鹰再好好讨教一番。”
“是,到时燕北也随着一同前去。”
燕北正说着,有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燕北有些激动地看向龙鹰,“龙鹰,你说郡主当年服下的会不会就是寒冰雪蚕?听昭平王说,郡主当年眼看着就活不成了,云山老人赌了一把,才将郡主从鬼门关拉回。你说的那位故友老先生与云山老人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能救人的灵药不一定就是寒冰雪蚕。云山老人的名号我也只是听过,家父的那位故友,龙鹰只在幼年时见过,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渊源。燕北,咱们有朝一日会上云山的,到时候当面请教一番吧,现在就不猜了。总之主子的身子已经无大碍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说得对,宁王无事是最重要的。”燕北高兴地说道。
这么多年了,终于无事了,对一个医者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他的病人完全康复更让人兴奋的了。
楚玄回徽京的消息不胫而走,身在齐王府的楚行和楚宫中的景庆帝都得到了消息。
那个煞神回来了,这是楚行听到消息时的第一想法。
楚行当即命人加紧了整个齐王府的守卫,还暗中找了好几个武林高手护卫在他的身边。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楚玄实在有些可怕。
第一次,楚行对自己要走的那条路有些迷茫了,面对这样的楚玄,他能从楚承手里占到便宜吗?
六月十三夜在正觉寺后山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景庆帝的耳目,现在由叶真带领的隐殿可不是吃素的,楚玄也没想着要瞒过景庆帝。
得知楚玄回来,景庆帝自然要召见问询一番。
可楚玄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此刻他满脑子的清沐,各种样子的清沐,才没有兴致去应付景庆帝呢。
随口几句打发了来人,过几日再去见景庆帝也是一样的。
“王爷,过几日进宫的时候,尽量装得憔悴些,陛下最是多疑,可不能让他知道您已经无事了。”丹青忧心地道。
“龙鹰,给我弄些会让人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药,却又不伤害身体的。以后再现于人前时就那副样子,看着人畜无害些。”
“主子,这种药龙鹰倒是配的出来,只不过能不吃药还是不吃药吧,毕竟是药三分毒。”
“放心,我心中有数,以后尽量少出现在人前。父皇之所以对我这么放纵,完全是相信了我命不久矣。若他知道我没事,一定会生出很多事端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