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谓敢如此叫嚣就是料定了自己碍于名声不敢说,那他可真是想错了。
清沐心道,自己又不是自小被教化的规规矩矩地长在闺中的女子,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
敢这样欺负到自己头上,实在欺人太甚,况且一看都知道,自己又没在张谓手里吃什么亏。
至于将他打成这样,彪悍的名声她可是无所谓的。
清沐从在花厅里自己被小丫头泼了一盏茶开始,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中间只掠去了张谓的“淫词浪语”,那些话她可说不出来。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河阳长公主羞愤不堪,却不是因为自己儿子,而是觉得清沐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哪有大家闺秀如此不要脸面地将这种事情宣之于众的。
一旁的宁王还在呢,她就什么也不顾及,真是开了眼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本宫今日真是长见识了,果然是江湖中长大的野丫头,一点规矩体面都不顾。皇兄,这样的女子怎配当王妃,玄儿被美色蛊惑,您可不能糊涂啊。”
河阳长公主的话张口即来,不止将清沐辱骂了一通,还给楚玄戴上了被美色所迷的“帽子”。
“本姑娘今日才算是长见识了,堂堂长公主之尊,教子无方,不思悔改。能养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子,这座府邸真是多站一会儿都觉得恶心。”
论起口舌,清沐可不怕谁。
“大胆,长公主之尊,岂容你随意践踏,还有没有规矩可言了。”
沈贵妃不遗余力地跟着指责清沐。
“贵妃娘娘还是省省吧,今日的事暂时还跟你没什么关系。”楚玄冷冷地道。
清沐与张谓素无交集,清沐更是第一次来河阳长公主府,莫名其妙地就敢见色起意,鬼才信呢。
今日一定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谁敢欺负清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楚玄的话将沈贵妃气了个仰倒,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她抬手指着楚玄“你……你”个不停。
“四皇弟,你别太过分啊,母妃说错了吗?司徒清沐什么身份,轮得到她说河阳姑母。”
楚行实在看不惯楚玄嚣张的做派,还敢对母妃如此无礼。
杜皇后越看清沐、楚玄越是顺眼,她本就不喜欢沈贵妃,至于河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陛下面前没少给自己上眼药。
今日,她偏偏就要主持公道了。
“陛下,宁王也是心急了,宁王慎言。贵妃,本宫知道你与这丫头不睦,但你好歹也算是个长辈,何必跟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呢。今日的事陛下还在此,一定会弄明白的,贵妃暂时先退下吧”。
杜皇后在身份上压了沈贵妃一头,沈贵妃纵然不情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又来了,又是一群人吵作一团。
景庆帝觉得头有些疼。
他看向清沐,清沐站在楚玄身侧一脸无畏,至于楚玄,那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将张谓刮了。他的视线又落到河阳与张谓身上,河阳满脸泪痕,看着十分委屈和心痛。张谓仍在低声呻吟,嘴里还念叨着“冤枉、冤枉”。
“高全,去查,把今日在花厅奉茶的丫鬟都叫过来。”
高全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十几个穿着同样服饰的丫鬟跟着高全来到了院中。她们排成一排跪在景庆帝面前。
“启禀陛下,今日在花厅侍奉的都在这里了。”
清沐一眼扫过去,将茶水泼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小丫头不在其中,“陛下,这些人中没有那个小丫头”。
管家模样的人急忙磕头告罪:“见过陛下,启禀陛下,今日府中所有在花厅伺候的都在这里了。一共十六个人,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
“陛下,当时花厅人来人往,有很多人都可以证明有个丫头将一盏茶打翻,全倒在我身上,您看,我的裙摆上还有茶渍。”
清沐今日着素青色,裙摆上果然有一片很明显的褐色茶渍。
还有楚承、梁暮等人为证,清沐的确是被一个小丫头带出去的。
“呵,莫非那个丫头不是长公主府上的人吗?堂堂长公主府,竟让些不知底细的人混了进来。”清沐讥讽道。
今日河阳长公主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景庆帝会来,怎么可能会让不知道底细的人出现在正堂。那个小丫头一定是府中之人。
楚玄一直盯着那一排人,只见其中一个丫头有些哆嗦,头垂得很低,“丹青,去将左数第五个拉出来”。
还未等丹青走近,那丫头已吓得连连求饶。
“饶命啊,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有一点不舒服,才让小青替奴婢了一会儿,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去将这个小青找来。”
那管家模样的人听到楚玄发话,赶紧爬起去找人,可还未出院子,又有人来报,有个小丫头失足落入后园的池塘,人已经没了。
河阳长公主气得肝疼,今日是她儿子的大喜日子,竟出了人命,皇兄还在呢,这可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陛下,臣女去看看,是不是那个小丫头。”
不止清沐,楚玄、楚承、梁暮等一票人都去了出事的后园,连楚行、楚明,还有高全等也跟着去了。
御医已经来为张谓诊治过了,的确被打的不轻,尤其是楚玄踹的那一脚,直接伤及了心肺,想完全恢复恐怕很难。
河阳长公主想让张谓去休息,可景庆帝未发话,她纵是心疼也只能忍着,只好一遍遍地为张谓擦冷汗。
景庆帝看向张谓,跟他兄长比可差远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实话”。
听到景庆帝的话,河阳长公主与张谓忍不住缩了缩。
“陛下,冤枉啊,我真不知道房里有人。”
到了这个地步,张谓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无辜被打的,自己确实什么也没做啊,也不算说错。
景庆帝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清沐等人回来了,的确是那个小丫头。说是失足落水,怎么可能会那么巧,一定是被人灭口的。
这件事还得从张谓身上着手,一定得让他说实话。
清沐想了想,对景庆帝说道:“陛下,这是臣女第一次来河阳长公主府,之前从未见过张二公子,臣女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张二公子,还请陛下允许臣女亲自询问一番。”
河阳长公主正想反对,景庆帝已点头了。
清沐快步走到张谓身边,河阳长公主一脸戒备地看着她,生怕清沐再对张谓做什么。可清沐的动作很快,随手掏出一个药丸,一瞬间就给张谓喂了下去。
张谓怕是毒药,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妄想将药丸咳出,可那咳嗽声让他受了伤的心肺更加痛苦不堪。
清沐又转身回到了楚玄身侧,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微笑。
“大胆,大胆,皇兄还在呢,你给谓儿吃的是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司徒清沐,你真是胆大妄为。”
河阳长公主牙呲目裂,显然气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清沐会如此作为,实在太出乎意料。
楚行指着清沐说不出什么话,这个女人是人吗?不怕捅破天吗?
“陛下恕罪,非常之事用非常之法,陛下,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都让下去吧,免得一会儿张二公子说出了什么不中听的。”
清沐不相信张谓会无缘无故地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得罪了谁,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始作俑者出不了那几个人。
景庆帝既然同意了让清沐询问,也不再言语。
他看了眼高全,高全会意,立刻挥手让闲杂人等都下去了。
“长公主放心,不是什么毒药,要不了张二公子的命。只是张二公子一直不说实话,只好让他吃些苦头了。张二公子,你有没有觉得浑身奇痒难耐,像有一万只小蚂蚁在啃咬你。本姑娘来自江湖,什么没见过,你搞得那点小把戏本姑娘还不放在眼里。”
随着清沐的话,张谓只觉得浑身难受,真的像有很多小蚂蚁、小虫子在啃咬自己……
一旁的河阳长公主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司徒清沐,你这是威逼啊,想屈打成招吗?皇兄,您说话啊,她这分明就是想屈打成招。”
梁暮“呵呵”笑了起来,“长公主,不如将张二公子送到李中大人那里去,听说李大人已经从沂州回来了,李大人手中可没什么冤假错案”。
“昭平王,你别太过分,这是东楚,不是你们西越。”
“本王知道是东楚,有陛下在此,本王没什么不敢说的。张二公子是个什么脾性,本王来徽京日久,略有耳闻。身为父母,不严厉管教自己的子女,致使他们一错再错,还一直纵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长公主没听过这句话吗?”
梁暮的话让河阳长公主无从反驳。
张谓难受地满地打滚,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浑身剧烈疼痛,再加上奇痒无比,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张二公子,还不说吗?你究竟听了谁的蛊惑,那个人值得你包庇吗?你这么痛苦,那个人可是无动于衷的。”
张谓实在难受,他本不想扯出惠婉公主的,可是他顾不上许多了。
“你先帮我解除痛苦,我说。”
清沐又来到张谓身边,随手一拍,张谓只觉得那股子奇痒真的退下去了。
他真是不开眼啊,居然得罪这个女人,当着陛下的面就敢使出这种手段,若是真要报复自己……张谓不敢往下想了。
张谓看了眼景庆帝,又看向自己的母亲,他低下头,咬了咬牙,不再隐瞒。
“陛下,舅舅,是我错了,我不该打司徒姑娘的主意。”
“说清楚。”
一听到楚玄的声音,张谓忍不住一哆嗦。楚玄的拳脚他可是领会过了,一拳一脚都是往死里招呼啊。
他将前几日自己在宫中遇到惠婉公主的事说了一遍,但还是隐瞒了一些,那些药物不留痕迹,司徒清沐没有提,自己干脆也不提了。只说是见惠婉公主心情不好,自己一时不忿,才想着给司徒清沐一个教训的。
沈贵妃一听,怎么还牵扯到了惠婉,有些急了。
“陛下,一定是误会,惠婉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这种事怎么会与她有关。”
“父皇,惠婉一向乖巧,想必中间有什么误会。”楚行、楚明也跟着求情。
惠婉垂头狠狠地闭了闭眼,真是废物,没用的东西。
“张二表哥,那日在宫中遇到你,惠婉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没有迁怒任何人的意思。二表哥是不是有所误会了?”
那日惠婉说的话,给张谓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原封不动地学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想为公主出头。
清沐的目的达到了,原来是惠婉。
她不再多说什么,还对楚玄、梁暮摇了摇头,示意到此为止。
此时的惠婉已经梨花带雨了,哭着跪在景庆帝面前。
“父皇,儿臣那日心情不好,恰好遇到张二表哥,只说了句恨极了这个不中用的腿,别的也未说什么。儿臣实在没想到张二表哥会想着给惠婉出气,二表哥,你实在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