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来叠峰行宫参加秋狩的人,都在期待着校场比武。
景庆帝想通过比武为东楚选拔擅武的英才。
像澹台博远、赵温等人想让自己的人通过比武获得陛下的青睐,从而有个更好的前程。
其他人只冲着看热闹也是非常期盼的。
此刻校场上最厉害的是谁,正是一直跟在景庆帝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叶真。
叶真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适中,但身形瘦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自叶真上场,就没再下去过。各地藩王的人在叶真手里都没讨得好果子吃。
听闻一品带刀侍卫除了叶真,其他人也是极为了得,不过这次除了叶真都没下场。
这其实也是景庆帝给众人的一个不小的震慑。他身边随便挑出一个人,都能打得一些好手无招架之力,自然轻易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景庆帝之所以让叶真下场,也不只是为了比武,还是为了宴怀。
东楚与西越打得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就跟宴怀分不开关系。
景庆帝状似无意地扫了楚行一眼,楚行嘴边扯出一个不羁的笑容,望向梁暮。
“不知我东楚勇士们的比试,昭平王以为如何。听闻跟在昭平王身边的宴怀大人身手极为了得,在场的人也想见识一下宴怀大人的风姿。不若让宴怀大人也入乡随俗一番,和叶真切磋一二。昭平王放心,点到为止。”
楚行既当着众人说出这话来,梁暮只能应下。他既身在东楚,就不能坠了西越的威风。
宴怀心中一片清明,这是东楚想光明正大地给自己点颜色瞧瞧。
校场比武,若是败了,或有什么损伤,也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
只是宴怀没想到景庆帝身边还有叶真这样年轻的高手,只看叶真游刃有余地将擂台上的人都一一击败,就知道他的实力何等惊人。
宴怀自问,对上这样的高手,胜负难料。
不过,此刻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而是事关国家尊严的时刻。
无论如何,绝不让东楚有耻笑西越的机会。
宴怀不再迟疑,他没有信步从容地走向擂台,而是从梁暮身后飞身而起,直接落到了擂台上。
就连景庆帝也忍不住赞道“好轻功”。
宴怀身材短小精悍,刻意收敛气势的时候还有些其貌不扬,可他从看台飞到擂台所施展出的绝顶身法,竟很有些飘逸出尘之态。
在场的习武之人都知晓,以宴怀的身形条件,能练成这样让人称道的轻功,此间必定经历重重困难,方才有此成就。
叶真看宴怀手中空无一物,也随手将自己的兵器丢弃。
两人丝毫不拖泥带水,互相示意了一下就大打出手。
只见叶真招式凌厉地朝宴怀出招,宴怀也不甘示弱,在挥手挡下叶真攻势的同时,也毫无保留地祭出自己的妙招。
在众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际,二人已过了七八十招。
他们的身法、步法变化之快,让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在场的一些武将已忍不住比划起来,模仿二人的绝妙招式。
文臣也跟着壮怀激荡,这才是真正精彩的比武啊,旗鼓相当,谁也不甘示弱。
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在众人看来,他们二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可是,梁暮的心已经揪了起来。
他看得分明,宴怀此刻必定是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在战斗。宴怀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又年长叶真,拼起耐力,没有优势。
梁暮想让宴怀停下来,再这样下去,只怕会伤上加伤,乃至有性命之忧。
跟随他千里迢迢来到东楚的人,他有责任保护他们,他有责任将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西越。
此时场上的叶真已渐渐感觉到宴怀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自己虽然也有些吃力,但胜在年轻力壮。
猛然间,叶真看到宴怀的嘴角渗出了血丝,其前胸已一片殷红。
原来宴怀是带着伤来跟他比试的。
叶真对眼前这个倔强的汉子充满了敬佩之情,他们二人都是为了国家的荣誉而战啊。
突然间,宴怀身形晃动了一下,叶真忙收起攻势。
只见宴怀捂着胸口,颓然倒地。
梁暮再也忍耐不住,飞身上台,察看宴怀伤情。
众人不明所以,以为是叶真将宴怀打得口吐鲜血。
纵是如此,但宴怀这一场奋力拼搏,倒让人钦佩不已,虽败犹荣。
景庆帝也不由地轻叹了一声,西越有这样的臣子,真是让人羡慕啊。
“好,打得好,云起,宴怀不错,是个真英雄,铁骨铮铮的汉子。来人,好好救治他,务必让他早日恢复”。
梁暮代宴怀谢过景庆帝,就带着宴怀下去治伤了。
景庆帝看着梁暮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道,梁暮身边有这样忠心和烈性的人,绝不能让梁暮返回西越。那宴怀,也绝不能回去。
……
最激烈、最精彩的一场比武结束了,众人似有些意犹未尽。
这时候,赵温突然冒了出来,“陛下,刚才这一场场比试尽显我东楚雄威啊。微臣看得是振奋不已,要不是上了年纪,也得下场跟这些儿郎们切磋切磋”。
“爱卿过谦了,当年爱卿在台上比武的风姿朕可是记忆犹新啊。卿的次子不是也上场了吗?身手不弱,颇有爱卿之风啊。”
“当不得陛下夸奖,犬子还差得多,以后有的学呢。”
“陛下,臣女看二哥上场比试,臣女一时技痒,也想上台比试一番,还请陛下恩准。”
说话的正是赵岚。
赵岚看此刻景庆帝心情不差,心道,就算陛下不允也不会跟自己多计较的。
赵岚的话落,赵温急急呵斥。
“岚儿,休得放肆,陛下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余地。陛下恕罪,这不懂事的丫头都是被微臣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赵温此刻心中焦急不是假的。
他是想让陛下知道他女儿的出类拔萃,想找机会让女儿在陛下面前露露脸,从而有个好印象。谁想到,自家女儿竟如此胆大妄为。
听到有女子说话,还是想上台比试,景庆帝感到十分意外。
“朕还想着谁家女儿有如此胆色呢,原来是幽州郡主。爱卿,你这个女儿胆量不小啊。”
听到景庆帝说自己的名号,赵岚大大方方地走到赵温身旁,规规矩矩地朝景庆帝行了大礼。
“赵岚拜见陛下。启禀陛下,臣女胆子不大,只是觉得陛下是心胸开阔的明君,定不会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的。赵岚确实技痒,自幼习武,自问不比男儿差。”
听到赵岚的话,在场之人的主意力都集中到了赵岚身上。
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海棠红骑服,虽是跪着,也可看出骑服下包裹着的袅袅身姿。
明艳的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说着俏皮的话,在场的很多男儿看得心头一热。
这种注视让赵岚心头颇为得意。
“哦,你想上台比武?可在场的男子都是我东楚的好儿郎,恐怕无人愿意与郡主对决。这要是赢了,胜之不武,若是输了,岂不是丢大发了。既然郡主自小练武,不若上台打一套长拳看看。”
景庆帝见赵岚与惠婉差不多大,小姑娘家不知天高地厚倒也能体谅。
赵岚正踟蹰间,惠婉开口了。
“父皇,岚儿是女子,就该找个女子比武。不若让岚儿与月璃表姐较量一番吧。”
沈贵妃想阻止女儿,却已来不及,只能瞪了她一眼。
澹台月璃颇有一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
她知道近来惠婉与赵岚交好,这幽州郡主想出风头就随便出好了,拉扯自己做什么,自己可不想被众人围观。
惠婉的话倒是引起了景庆帝的兴致,澹台月璃自小练武他是知道的,让她们比划比划也好。
“惠婉所言极是,月璃丫头呢,上来切磋一番。”
澹台月璃无奈,只能点头称是。
她今日本打算去骑马,穿得是一身姜黄色的骑服,倒也不用再另换衣服了。
赵岚早就存了与延川郡主一较高下的心思,如今倒也遂愿了,可场面上的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澹台姐姐,小妹无状,姐姐多包涵,小妹自小就是这么个皮实的性子,姐姐莫见怪。”
从惠婉公主那里得知,澹台月璃应是比自己大一些的,于是赵岚就“姐姐、姐姐”叫得很亲热。
这副俏皮可爱的做派落在众人眼里,就是个被宠爱的小姑娘想显摆一下,倒是十分有趣。
“无妨,那就请赵妹妹手下留情了。”
擂台上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着海棠红,一个着姜黄色,就那么站在一起,已是格外赏心悦目了。
没想到,这两位姑娘的比武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花拳绣腿,而是实打实的比试。
只见台上二人身姿矫健,一看就是真的练过武的。
澹台月璃攻势凌厉,她实在不想被人围观,想速战速决。
可这赵岚竟也不弱,纤腰一扭就能躲过澹台月璃使出的招数,同时予以还击。
两人皆身形轻灵,如瀑的墨发也随着动作上下飘扬。
在场的人尤其是还未婚配的年轻男子,一个个瞪大了双眼,这幅场面可是难得一见,一丝一毫也不想错过。
娇滴滴的郡主动起手来,完全不弱于男子,美丽的容颜此时看起来分外生机勃勃,让人忍不住心生遐想。
澹台月璃本想速战速决,好早些下台去,可赵岚确实有两把刷子的,已经打了小半个时辰了。
女儿家最是娇贵,可不能有所损伤。
赵温连忙朝台上喊道,“岚儿,点到为止,还不速速撤手”。
那边厢,澹台墨白也怕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差池,也跟着劝说:“月璃,你和幽州郡主同时撤手吧。”
擂台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她们二人的武艺在伯仲之间,若再打下去,恐怕会两败俱伤,那就不好看了。
既然给了台阶下,那就下来吧。
于是,两人同时撤手,停了下来。
景庆帝看得精彩,连连鼓掌,夸赞二人“巾帼不让须眉”,又重重赏赐了二人。
一时间,延川郡主、幽州郡主风头大盛。